秦玉挽端坐在客厅,跟管家打听最近老宅的事。
“小刀和景行最近怎么样啊?”
管家俯下身:“前些天,先生和小齐先生……”
“咳!”王妈提醒地咳了一声。
管家暗自苦笑,她原本也没有再给小钺求情的打算。
“他们怎么了?”
“挺好的,只是这两天先生太忙,都没怎么回来吃饭。”
说曹操曹操到,秦戟和齐景行牵着手回来了,半点看不出闹别扭的模样。
秦戟自然地放开手:“小姑怎么突然来了?”
秦玉挽:“突然想念王妈的手艺,所以想来解解馋,不会不欢迎吧?”
冷清了七天的餐厅终于又有人了人气,王妈大展身手,一连上了好几道拿手的硬菜,色香味俱全。
光是看着,齐景行就觉得眼睛吃饱了。
碗里落下一块排骨。秦戟:“你爱吃的。”
齐景行不甘示弱,将一筷子仔姜夹到对方碗里:“别光顾着我,你也多吃点。”
他知道秦戟不爱吃仔姜,故意夹了一大筷子。
没想到秦戟竟然真的面不改色吃了下去,只是快速略过了咀嚼的动作,几乎是囫囵吞咽。
紧接着喝了一大口水。
齐景行打量着,看他吞得差不多了,又补上一筷子:“喜欢就多吃点。”
秦戟嘴角僵了一下:“谢谢……别光顾着我,你太瘦了,才应该多吃点。”
齐景行看着秦戟囫囵吞咽不爱吃的东西,静静看他喝水。
真是奇怪,世界上竟然有吃饭习惯一模一样的陌生人,都叫他遇上了。
秦戟生怕他再用仔姜折磨自己,身体微微转向远离他的一侧。
桌子下的膝盖轻轻撞了他一下。
秦玉挽暗中观察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干脆直接开玩笑似地说:
“这周我看小刀每天都在加班,我还以为你们俩闹了什么矛盾呢!”
齐景行主动接话:“我们挺好的,只是秦戟这几天有点忙。”
——忙着单方面跟他闹别扭。
“那就好……”
秦玉挽接着用长辈的语气问:“这两个月在老宅住得还习惯吧?老宅里人不多,冷清了一点,会不会觉得无聊?”
“这里很清静,我很喜欢。”
这是齐景行的实话。
不用应付夹枪带棒的话语,走到哪儿都不会被别人用瞧不上眼光嫌弃,秦家老宅比谢家那种蛇鼠一窝的环境舒服太多。
“那就太好了!”秦玉挽舒了口气,眼尾笑出褶皱,“我们小刀这么多年都是孤苦伶仃一个人,现在终于有个人陪着他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啊?”
齐景行笑容一僵。
耳边突然出现苍老的呵斥声:“我不同意!”
“他们想害死你,害死我们……”
并不是真的有人在说话。
他放下筷子,做出不知所措的羞赧表情。
“小姑!”秦戟往齐景行身边凑了凑,解围说,“景行还小呢,不着急。”
秦玉挽上下打量大侄子:“景行是还小,你呢?你多大了?”
“咳……”秦戟战术喝水。
齐景行努力把自己从幻听里拔出来,顺着小姑的话问:“所以多大了?”
饭桌前陷入短暂的沉默……
秦玉挽放下碗,一言难尽地看着秦戟:“谈了那么久了,你没跟景行说过自己的年龄?!”
齐景行下意识接话:“所以是……很大了?”
秦玉挽瞪一眼大侄子:“你自己说!”
“……修者活到二三百岁都很常见,三十八也没有很大吧!”秦戟被问得突然年龄焦虑起来。
三十八……
三十八减二十三是多少来着?
齐景行转动迟钝的大脑:“原来你比我大了十五岁……难怪……”
难怪他有时候会觉得,秦戟对他有种微妙的怜爱。
小姑替秦戟挽尊:“年纪大会疼人!小刀你说是不是?”
秦戟:“……嗯。”
不管小情侣对十五岁的年龄差是什么看法,总之小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吵架就好!
秦玉挽心满意足地告辞。
送走长辈,齐景行揉揉耳朵,没什么继续闲聊的兴致:“白天玩得有点累了,我先去休息了。”
秦戟独自坐在桌前,发现除了他夹过去的排骨,齐景行碗里的其他东西几乎没怎么动过。
之后一连几天,都是这样。
于是王妈煮燕窝粥的频率突然变高了。
吃不下饭的齐景行对此很是受用。
不同类型的粥,入口都是同样的绵软,伴随那些左耳听右耳冒的呓语,他照样能发着呆多喝几碗。
王妈慈爱地看着他:“这两天到处都是送年礼的,家里燕窝多得都快堆成山了,幸亏小齐你爱吃!”
秦戟偶尔路过也会顺走一碗,和他坐在客厅,相安无事地一起消耗燕窝库存。
齐景行就这么帮王妈消耗了一周,秦氏集团的年会如期而至,他体内的怨气也终于消解得差不多了。
恰好燕窝粥喝得也有些腻了,去秦氏集团的年会晚宴上换换口味也不错。
定制的礼服前两天刚送到,试穿的时候就觉得稍微松了些,没想到今天再穿,竟然觉得袖口有些空荡。
但再改也来不及了。
齐景行不在意地拢了拢袖子,戴上袖扣就上了车。
今天的司机不是秦戟,老板终于真的坐上了老板座,就在他旁边。
齐景行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眼下突然被人碰了碰。他睁开眼,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
秦戟看他眼下青黑若隐若现,脸色也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
“有点……”
和灵鸦蛋玩了半夜敲门游戏,蛋壳终于忍无可忍地裂开了。于是齐景行和灵鸦谁都没敢动,干瞪眼大半夜,现在那枚蛋还死了一样待在孵化器里。
希望灵鸦能顺利出生,Ramen!
某五星级酒店内,秦氏集团包下一整层的两个大厅,一个给员工自娱自乐,一个是集团领导商务局。
齐景行跟着秦氏的董事长,被迫听了一下午报告,靠着手机上的小游戏,捱到了饭点。
闻着醇香四溢的陈年女儿红,齐景行馋得嘴里直冒口水。
“就一杯,我就喝一杯。”他竖着食指,跟秦戟讨价还价。
秦戟:“你最近胃口一直不怎么样,一滴酒都不许沾。”
“一口?”
“不行。”
秦戟把炖得酥烂的牛肉放进他碗里:“把肉吃了。”
齐景行扭头回避:“不想吃。”
呓语让他反胃想吐,只想吃点汤汤水水好吞咽的。
秦戟皱眉:“你最近瘦了很多。”他圈起他的手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可能就是天太冷了懒得动吧……”
齐景行随意找了个借口,趁秦戟打量他袖口,迅速喝了一口对方杯子里的酒。
清爽还回甘,好喝!
“你……”
齐景行把杯子还回去,露出乖巧的微笑:“你看,真的就一口,唔……”
嘴里塞进来一块牛腩。
一口酒,换来几块在秦戟逼视下强行吞咽的牛肉,齐景行卖乖地向对方展示吃空的碗。
“玩得很开心?”
“还行。”
秦戟侧身凑近:“什么?”
齐景行骤然清醒。
那个声音和秦戟的有些像,让他把呓语和现场的人说的话弄混了。
于是含糊掩盖:“我还想再喝一口。”
“你脸色不太好,不能再喝了。”
齐景行避开秦戟伸向他额头的手:“就是因为没喝到女儿红,脸色才差。”
秦戟笑了:“什么歪理?真没不舒服?”
齐景行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底流露着渴望。
并最终获得了胜利。
秦戟妥协:“就一杯。”
他挑了些菜放进碗里,松散装满一碗,荤素均衡。
“作为条件,把这些也吃了。”
齐景行拿筷子挑拣两下,见里面都是他平时爱吃的菜色,忍不住笑说:“我现在算是知道,两个人相差十五岁是什么样的体验了!”
秦戟哭笑不得:“对你好你还嫌弃上了?”
“不敢不敢。”
秦氏集团的年会很舍得花钱,宴席上的赛品色香味兼具,齐景行在胃口极差的情况下,也毫无心理负担地吃了一些。
只是他的胃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年会结束后,胃里就隐隐躁动着,等到坐车回到老宅,已经翻江倒海起来。
今天的幻听格外严重,齐景行几乎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
眼前天旋地转,他掐着掌心,拼命克制东倒西歪的步伐:“唔,我好像有点醉了……”
秦戟向他说了什么,他没听清,只能胡乱摇头:“我先去休息了。”
一进卧室,就在卫生间昏天黑地吐了一场。
吐完后脱力坐在地上,撑过眼前阵阵发黑的几分钟,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跌跌撞撞给自己换了身衣服。
身体发出警告,齐景行意识到,如果自己再撑下去,迟早会像义庄山的齐家人一样被逼疯。
他咬着牙盘膝坐下,再试试吧!
如果还是没办法打坐调息,他就去找秦戟求助。
一墙之隔,秦戟从浴室出来,点燃香薰蜡烛,从抽屉里取出写着年份的笔记本。
提起笔,发了一阵呆,叹息着把笔丢回桌上。
齐景行今天的状态很不对劲,刚才在楼下分别时,脸色也不太好。
他想问,但不用想也知道,齐景行会给出什么答案。
“呵……算了。”
既然齐景行不想告诉他,那他也不问了。
多想无益,秦戟重新拿起笔。
才刚写下日期,心脏突然猛地绞痛。
“嘎嘎!”
有什么东西在用力啄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