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笔锋依旧稳如往常,只字未停,但声音深处藏着一点锋刃。
君笙怔住,心头泛起寒意。
“云城的粮仓笔账目早就对不上了,但这点货色做不来主。”容昭顿了顿,笔锋一转,勾出收尾的一笔,“我倒是想知道,后面的人,到底想试探到什么程度。”
他终于放下笔,倚在靠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盏沿,望向帐外那一片灰濛的天色。
“绯绯,”他忽然转眸望她,目光幽深如墨,低声道,“你知道我在等什么吗?”
君笙与他对视,未语,只是缓缓将茶盏递到他面前,指尖轻触他掌背——那处皮肤一片冰冷,血色全无。
容昭接过茶,却未喝,只是看着她的眼。
半晌,他笑了,却无半分暖意:“我在等,他们下一步。”
他起身,衣袍随着动作微动,在膝下荡出淡淡水纹。他拂开案上的文牍,露出其下压着的一张泼墨山水图,云城的地形脉络清晰描绘,数处红砂细细标注——正是各粮仓要道与集市交汇之地。
“如果朕料得不错,他们会借粮乱起事,再推一个‘替天行道’的名字出来。”
他神色不动,看着那些红点像看着活物般微笑:“有人想取而代之。”
笑意勾在唇角,然而目中寒光乍现。
“如果你想要把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拉下马,你会怎么做?”
君笙低声重复:“让他失去民心。”
容昭轻声一哂:“绯绯聪明。”
帐中气氛骤然一紧,炉火跳了跳,茶水微微溢出盏沿,落在案上,晕染出一圈淡淡水痕。
君笙垂眸,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周明说什么了吗?”
容昭挑眉,像是听见一个有趣的问题:“还没说。但他今晚会说。”
他说着,拂去案上一滴不知何时溅落的茶水,动作轻描淡写,像拭去一滴无关紧要的血。
“人快死了,哪还有忠心这种事。”
他语气平平,像在讲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君笙轻吸一口气,唇瓣微启:“我想见见周明。”
容昭回头看她一眼,目光中有一瞬迟疑,但很快松开眉心。
“让林桉带你过去,”他语调仍轻,却语意分明,“叫他们提前收拾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