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是自己的，毫无任何加工，洛原甚至还能听见自己的回音。

面具处理声音对他没有效果？

不对。

他想起照夜和倆海盗打斗的时候，用力一脚踢到了面具上，当时疼的海盗乱叫，是那会踢坏了？

出了洞穴，涂茂一行人已经准备就绪，照夜拿着枪从右边下去，刺眼的光线让洛原短暂睁不开眼，他努力克制跟上了照夜的脚步。

下面的路全是墟遮，悬在上方的石柱还往下掉石块，石块歪七扭八无从下脚，需要花费一些时间通行。

“手给我。”

洛原搭上照夜的手，大跨步横过石堆，越过这片区域彻底来到了外面。

一望无际的荒漠。

遥远而强烈的白昼光线，扩散在土地上，视野不远处出现了一些肉眼可见的黑点。

仔细辨别，一样的穿着，扛着大枪，徒步在沙漠里来回走动。

洛原：“这么多人。”

规模过大，整齐划一，隔一行的四个人来回反复，最后一排零零散散巡逻，但也没有超出过整体视野的范围圈内。

洛原上次看这种阵仗，还是在组织集训，训练要求过硬，每天除了吃饭基本固定在指定的队伍里。

有时趁机溜走，倒也容易，不过再想融入回队伍就要等整体集合才行，否则单独指定的队伍里极其容易发现。

“走这边。”照夜绑好鞋带，“跟着我。”

洛原同他往侧面走，阴凉荒废的建筑下藏匿着他们大半的身躯，最里面崎岖的道路隐约可以听见磕磕绊绊的响动，那应该是涂茂们移动留下的声音。

照夜走到第五根柱子下，半蹲下身体，耳钉在这里敏锐察觉到了信号，一些磕磕绊绊的音讯传过来，但手指装作不经意擦耳尖暂停了下来。

不是时候。

他的目光幽远沉静，打量更加遥远的人群，随着他的视线——唯一一处凸起来的石壁，可以隔绝掉旁边全部海盗的最佳视野地点。

不过零零散散的海盗来回在穿梭，每隔三四分钟来回绕进镂空的半圆内。

“我记得你说过，他们会集合。”洛原说，“我们趁着集合时间冲过去应该可以混入队伍？”

照夜摇头：“时间不够。”

海盗敏锐度不会差到看不见人从哪里来，一旦察觉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洛原有把握，源于他过去职业里的经验，更多时候他善于挑战极限，那会天不怕地不怕，任何时候都在逼自己成长。

虽然够自信，但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现在他偏向于相信系统和照夜，至少会让自己多有几分把握。

“黑夜还好，现在恐怕不行。”洛原说，“这俩海盗离开这么久，同伴不会察觉？”

“海盗不是军人，他们规矩没有那么繁琐，队伍也没有那么严谨，多半流动性大，所有人都习惯了。”

“你为什么这么清楚？”

照夜揉了揉眉心：“你希望我怎么回答你？”

洛原耸肩：“不回答也没事。”

他不过好奇照夜这么清楚的原因，可也没到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程度。

“不要对不该好奇的好奇。”照夜忽然起身，“免得死更快。”

他的眼神和语气装满了警告。

“也对。”洛原点头，“那现在我们要等多久？”

照夜沉默。

洛原又提醒：“快点名了。”

一旦开始点名，他们就无法假扮海盗混入其中。

照夜忽然起身：“在这里等我。”

洛原不太能理解他的行为：“你要去做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他说完朝前面走进几步，然后停下，“三分钟后，如果我没有回来，你就去找海盗呼救。”

洛原皱眉：“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不是叫我不要说话？”

“现在可以说了。”

“……”

照夜已经没法好好交流了。

“总不能无缘无故求救。”洛原说，“总会问我理由。”

代替照夜回答的是身后山洞里迸发的晃响，声音穿过空气在地面刮蹭，带出一股较为寒冷的风。

系统投放的图片上，芸芸种已经被轰炸的无法屹立，它的根系仍然维持着洞穴扩散，在上空也被炸药炸出了个洞。

【宿主，现在的情况非常不乐观，芸芸种遭到轰炸，对面的人已经追赶过来了。】

“芸芸种会死吗？”

【会，但它的一部分根系可能会退化出种子，宿主可以在它彻底死后收回。】

“现在不能？”

【是的，要等它彻底死掉。】

“……”

照夜蹦跳上去，灵活的身躯扫过杂乱的石壁，进入了洞穴，随后里面喷发出大量白色的烟雾。

枪声响起。

洛原的脑子几乎在照夜闪进去的那一刻开始有反应。

他狼狈地在地面打滚，费尽全力起身，以一瘸一拐姿势走向海盗们。

响动自然惊扰了他们，他们进入戒备状态，在看清洛原身上的衣服后，才有人上前去抗住他的肩膀。

“4639，发生什么？”

洛原咳嗽了两声，以一种沙哑微声气息附在‘同伴’的耳边：“同伴，在里面……危险。”

询问的海盗听见他的声音，用力拍了一下：“先休息，之后交给我们。”

洛原被换了人扶，对方矮他很多，扶的过程非常不适，但碍于照夜的提醒不要多说话，他只能忍着走，装作走路非常困难。

之后三三两两的海盗穿入白雾里，弥漫在沙漠的白雾没用多久就散开了，一股子烧焦的皮革味，难闻至极。

“可恶的雾气，挡住了海盗们救援的英姿。”

洛原听到搀扶自己坐下的海盗说话，有些略显僵硬地点头。

人被救出来了。

不过是五叔。

他的脸有些脏，还有些炸药擦过的黑，瘦弱的脸没有精神，被海盗强行压在下面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片刻的麻木。

照夜同其他海盗从雾里走出来，他的身形气质要比其他人独特些，往人群里一站异常显眼。

“4111，发生了什么？”

穿着与海盗不一样的男人走了过去，他的电子嗓音要比其他海盗们的浑厚，胸前的勋章佩戴到了肩膀，看起来不是一个等级。

“报告队长，我们在山洞里迷了路，出来后遭到了袭击。”

队长定定站在那，面具之下难以看清他的脸色，片刻后，他的脑袋偏向了被按在地上的五叔。

“他是什么人？查一下。”

被堵住嘴呜呜不停的五叔没能说上话就被带下去了，因为不情愿，拖拉过程还扯坏了他的裤子。

碍于队长在，所有海盗没敢笑出声。

“4111，你和4639跟我过来一趟。”

队长前脚走，后脚不少海盗们发出了轻微的叹息。

海盗没有在荒漠扎营，看海盗队长去的方向，照夜扶着他的手臂，声音近乎其微：“颤抖着走才逼真。”

洛原没回答，内心回忆游戏里的情景。

游戏里的大乌海盗内部纷争不断，主角团吃过几次瘪，后来还是内部高管反水才获得反杀的机会。

而几次吃瘪里，就有主角团被海盗们围攻逼问的剧情，手段残忍，完全不怕人当人。

洛原：“你打算怎么做？”

“别问。”他说，“你知道没什么好处。”

他保持神秘，洛原也就不问了。

进了飞船内部，一股洗衣粉的味道飘过来，庞大的前厅严肃死板，正中央是大乌海盗特殊的徽章。

洛原的目光没有伫立太久，他简单扫过周围，进入了旁边自动打开的悬浮门。

里面更简单，桌椅书架，地毯拖鞋，还有一张靠在最角落里被白帐遮挡了大半的床。

“队长马上过来。”正在收拾书本的女人说，“请两位等待一下。”

她没有戴面具？

洛原留意到她的不同，不动声色和照夜站在墙边。

空气静静流淌，片刻后，耳边传有脚步和议论。悬浮门再次打开，这次进来了三个人，后面两个的徽章没有前面多，都不是下属。

“我听说，他们两个是这次的大功臣。”胖胖的海盗搓了搓手，“特意来看是不是我们队的。”

“赵队长倒是很在意团队荣誉。”

“荣誉嘛，谁不在乎。”赵队长说完凑上前，“哎哟，杜队长，都是你的人。”

杜队长定了下，从手上的名单飞速翻阅，翻到了两个洛原和照夜的编号。

“叫你们两个过来不是为了这个，站旁边点。”

大队长一发话，两个小队长乖乖站在一边。

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大队长喝了口女助理倒得茶：“说一下具体发生了什么？”

洛原回忆起原来的4639，他是属于心眼最多的人，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沉默寡言，应该会想法设法给自己脱开。

不过前提是这些队长都认识4639和4111，看刚才杜队长翻阅的态度应该是不认识他俩。

他内心松了口气，但仍然装作出一副不自在。

“一个小时前，我和4639同时想上厕所，环境原因，又因为没吃早饭，我们的体力不够，想去阴凉的废墟地偷懒。”

大队长抬起脑袋，他有些诧异4111过于直爽的坦白。

旁边的赵队长撇嘴摇头，对着杜队长小声唠叨：“你的部下够实诚。”

杜队长不语。

大队长点头：“继续。”

“半个小时，我们察觉到了人，4639好奇，人被炸药弹飞伤了腿，里面地形错乱，我们迷了路。”

大队长替照夜补充：“所以你们进行了打斗？”

照夜摇头：“反应过来的时候，4639已经站不起来了，我把他安放在外边，听到里面传来人声想返回，无奈中计。”

之后的话不用说，所有海盗都看见了。

进去搭救的海盗也提供了情况，里面确实有多出炸药炸过的地方，包括刚才抓的人，他身上也有部分尚未使用的炸药包。

那洞口小，再加上风是反方向吹，每次炸药的颤抖都会误以为是不远处龙卷风引发的轰响。

“他为什么无缘无故袭击你们？”

“不清楚，在我第二次返回的时候，我听见了对海盗的辱骂，不真切，之后被炸药声替代。”

大队长手掌交叉放在大腿处，他身体向后倾，一派轻松的姿态。

可电子音里的语气无比冷硬：“你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