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翻来覆去看着这几个字,每个字都写的清清楚楚,可她却想不通这样做怎么才能达成她们的目的。
刺客这个说法不过是她情急之下编出来的,至于有没有刺客的存在,她可是真的一点也不确定。怎么对方要她咬死这件事呢……而且太子那个家伙……
哎,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她还是放弃了,转而琢磨起贵妃来。
“这玩意她什么时候放进来的,她不会是在进来之前就想到了吧”
从前两轮的经验来看,这位贵妃是个行事果断的主儿,无论是第一轮中迅速杀死游戏,还是第二轮中自爆式的玩法,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可这次,对方竟然选择和自己合作,这是为什么呢?
而且,现在看来,弑君的凶手应该就在自己、贵妃和太子这三人之中。皇帝一死,自己这个不受宠的皇后自然可以变成太后,摆脱折磨;太子可以登基,不用继续熬年头;至于贵妃……她是宠妃,和太子关系一般,她好像没有动机要置皇帝于死地。
不对、不对,极昼摇了摇头,那些推理故事里面到最后不是经常是那个看起来毫无动机的家伙就是凶手嘛。而且她发现她真的不了解贵妃,无论是剧情中的,还是这位玩家,第一轮她死太快没机会了解,第二轮也只在案发现场见了一面,后面再见就是对方的尸体。
总之,既然都选择了和她合作,就先按照这个策略行动吧,大不了又是一个死亡结局。
整理好思绪,极昼重新看向那张纸条——
前半句其实倒也简单,她只要坚持之前的说法,说自己是在浴池被黑衣人打晕,然后失去意识就可以。至于那后半句,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从上一局来看,那个太子也不会让这弑君的罪名落到她头上。这样就行了嘛,总感觉好像有点不够……
极昼想了一会儿,只感觉头有点痛。对方显然是个言简意赅的游戏高手,而她似乎跟不太上高手的逻辑。
不过好在,宫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苦苦冥思。
“皇后娘娘,太子求见。”
这声音不大,那宫人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谁不知道这位皇后不受宠爱,自从她母家失势之后,宫人们也愈发怠懒起来。他没等这位皇后说什么,就笑吟吟的要迎那位尊贵的太子进门。
不过,那位年纪轻轻的太子倒是冷冷瞥了那宫人一眼,然后自己走到殿门外高声道:“母后,儿臣求见。”
极昼可不想见到这个玩意。别看这位太子长得道貌岸然,可上一局里她可是十足十的见识到对方隐藏在儒雅皮囊下的野兽行径。她本想着装作自己睡了,不去搭理外面的声音。可那位太子见无人应答,又是高声喊了一句:“事关重大,母后,请见一见儿臣。”
平常心……平常心……
极昼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平常心,又看了眼手心纸条上面的话,犹豫几秒还是应了一声,让对方进来。
“吱扭”一声,话音才刚刚落到冰冷的地砖上,宫殿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那位身着亮紫色蟒袍的太子大步走了进来,随后屏退了宫人。
偌大的宫殿中,只剩下太子和皇后两人。
极昼放下床帘,两人就这样隔着一层碧色的纱帘看着彼此。
此刻没有旁人,太子也顾及那么多礼数,他往前了几步,正站在纱帘外,一只手就摸上了碧绿的纱帘。
“皇儿——”
极昼连忙开口,她脑子现在有点乱,不知该怎么去实行那位贵妃玩家的计划。不过她再不行动,谁知道眼前这个禽兽能做出什么事来。
现在她可不是那个面板超群,以力破巧的极昼,而是一位久居深闺的皇后娘娘,虽然自幼练武,但入宫之后再无机会练习,身体素质大不如前。上一局的故事虽然在她被新帝软禁,成为宫中不存在的皇后之后就结束了。但那结局后劲太大,让她恶心的想吐。
这会儿,罪魁祸首就在一米开外,她得靠着床捂着胸口才能压住那股后劲。
“母后,您还好吗?”出乎意料的,那个衣冠禽兽的太子似乎还在维持着他孝子的形象,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而慰问起来。
“我没——”皇后轻轻抬头,我没事这三个字刚要吐出,一低头看到手心中字条上的八个字之后忽得灵光一现。
她反应很快,把那即将出口的字咽了下去,酝酿了片刻后,皇后的声音带上了一点哀愁和哭腔,连上了刚刚的话:“我没想到宫中竟然会进了刺客、还、还要……”
太子闻言,立刻坐到了床边,隔着纱帘,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能看到皇后的身子似乎在微微抖动。太子放轻了声音,关切的说:“母后,您没受伤吧?事已至此,您别太过悲伤,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极昼倒是没有哭,她还没那种演技,她靠在身后的墙上,声音放得很轻,显得十分虚弱:“可能是受惊了,要不是我躲闪了一下,恐怕、我这会儿已经一同去了。”
这就是她灵光一闪想出的主意,单纯的讲有个刺客,太子不一定会上心去追捕,毕竟这是她胡编的;可若是,她说那刺客也要杀她……
她抬头对上朦胧纱帘外太子的视线,忽得有一丝丝心虚,虽然对方是个NPC,又算是个混蛋。可她这般利用他人情感达成自己的目的,是不是也……
不对啊,好像还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那位玩家的计划。
突然,极昼感觉自己和眼前这位太子似乎在某种程度上很像,这一瞬间,她感觉到了沉重的疲倦。
“我乏了……”
这相当于逐客令的一句轻飘飘的落到地上,太子欲言又止,只留下一句:“母后放心,我定查明真凶。”
太子的心头空落落的,走出宫门,夜空中的月光柔和,宫苑中种植的梅花随风飘落点点红英,那年冬末春初,同样的宫苑梅花,夜色动人,他第一次见到阿娇。
他的生母早逝,那些看似对他好的妃嫔不过是希望日后有所依靠,所以他不喜欢她们。
只有阿娇,只有她——
和这个深宫中的所有女人不一样。父皇生性残暴,即便对待枕边人亦是如此,后宫众人明明皆又惧又怨,却还是对父皇极尽妩媚,低眉顺目,以求恩泽。那个贵妃柳氏更是极尽狐媚之术,迷惑帝王,令人生厌。只有阿娇,入宫八年,一如既往。
她明媚而澄澈,她柔善而坚韧;她会为受到苛刻刑法的宫人求情,她会关怀偶遇的陌生人,她会照顾落巢的燕子直至它长大飞出宫墙……
她会对着他浅浅的笑……
她不受宠,父皇不喜她的明亮,不喜她的坚强,不喜她的冷漠,但她还是恪守礼仪,从未逾矩。
这是好事,这样她就不会受到父皇的折磨;他就能默默守着她,直到那一天。
可是!那个狐媚的贵妃,简直是狐妖转世,竟把父皇迷得无法自拔,竟为她企图废黜皇后,斩草除根。
不过,一切都好起来了。父皇已死,没人再能阻止我。
极昼可不清楚太子心头暗下的决心,她躺倒在床上,手里不住的翻着这张不起眼的小纸条,又忍不住想起那个妩媚至极的贵妃玩家。
纸条上还是那八个字,没有变化。
这张纸条是夹在华容殿偏殿中的备用衣物中的,难道那个玩家,在进宫与她搭话前,就已经预料到如今这个局面了?
可她怎么能预先肯定自己就会和她合作,而且又如何判断当时侍女给她穿得是哪一件衣服?
不会——她真的有占卜类异能啊?那玩意不是号称游戏作弊器,万中无一的吗。她玩游戏很久了,从没有在游戏里碰见真的具有占卜类异能的玩家,倒是那种冒充的碰见不少。怎么她这头一次玩剧情类游戏,就碰上这么一位高手啊。
“这种游戏大佬、应该在天梯榜上吧……”
极昼忽得想起前两天刚刚更新的榜单,那玩意她倒是没兴趣,毕竟她花钱如流水,积分基本上没攒多少,大部分用来提高自己的生活质量了,照这样下去,就是再来三年,她也进不了榜。
桃园跟她差不多,两人的相识源于一次竞拍。她俩在论坛上同时看上了一个华而不实的商品,偏生卖家看两人找他,立时坐地起价,最后甚至想搞个两人的竞拍。
她自然是没买,她有钱归有钱,却不是冤大头。不过这事儿之后,她就和桃园认识了,两人都没惯着那个贪财的家伙,谁也没有买。
不过,那个玩家……
极昼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就脑袋一歪,靠在硬邦邦的玉枕上睡着了。
晚风吹开没关紧的窗户,吹进一地梅花,树影斑驳,带来一丝春夜的香甜。
屋中的灯烛火焰乱颤,袅袅熏香烟气弥散开来,都惊扰不了床上人儿的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