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思绪
雨滴杂乱地敲打着窗户,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痕将窗外景色切割成碎片。方鸣睁开眼睛,窗外灰蒙蒙的光线告诉他已经是下午。
他抬起手臂遮住眼睛,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叹息。这一觉睡得沉,却比熬夜还要疲惫,一晚的梦,依稀记得是高中时的一些画面,记不太清了。
空调的冷风从头顶吹下来,方鸣伸手摸到遥控器关掉它。房间里顿时只剩下雨声和自己的呼吸。他坐起身,黑色背心皱巴巴裹在身上,锁骨处的布料陷进一道阴影。
床头柜上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跳动着“周也”两个字,周也是他的高中室友,上次见还是五年前,拇指悬在接听键上顿了半秒,才按下。
“方鸣?听说你回星城了,今晚来老地方聚聚吗?陆游那小子也在。”周也熟悉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
“行。”方鸣答应了下来,约好时间后,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时针指向4,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小时。
手指滑动着屏幕打开微信,回复完工作上的必要信息后,顿了顿,下滑点开和逾知白的聊天框。
【White:我是逾知白。】
【转账:1800元】
对方已超过12小时未查看手机
啧,钱都不收。
鬼使神差的,他点开逾知白头像,头像没变,一只狸花猫乖巧蹲坐在台阶上歪着脑袋看镜头,虎头虎脑的。“也不知道唐一彩还认不认识他。”方鸣叹气。
唐一彩是方鸣和逾知白一起养的小猫,虽然现在已经完全由逾知白养着了。
逾知白的朋友圈很简单,最新一条是一张照片,图里一只抱着苹果露出柔软肚皮的刺猬仰立在桌子上,是他昨晚带走的那只。下面是转发的一条Z大报考招生专项计划的公众号,再往下翻,三天可见,划不到下面了。
太早了。他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也不知道怎么面对逾知白。
方鸣揉搓了一下脸,将手机丢在沙发上,屏幕还亮着—逾知白的头像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推开浴室门,扭转水龙头往上提,等待水温变热,热水在大理石地面溅开,编织出转瞬即逝的雨幕,发绳滑落的瞬间,卷翘的头发散落开,发尾扫过后腰,水珠顺着蝴蝶骨凹陷处汇成水流,最终滑入地面。
他仰头迎接水流,睫毛承受不住水滴坠入唇瓣。手指穿过发丝仔细揉搓,沐浴露揉出的泡沫顺着手臂的肌肉下滑,在脚边堆积起白色“浪花”,蒸腾出野橘沐浴露香气。
方鸣扯过浴巾围在腰间,拿起吹风机将头发吹干,他瞄了眼时间,随手套上衣服就出了门。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暮色沉降,人群熙熙攘攘的行走在路边的街道上。湘江对岸的玻璃幕墙率先亮起蓝紫色的光,看起来很是热闹。方鸣拐进老街的瞬间,时空陡然收窄。
新口味餐馆的招牌微弱的闪着暖黄色的光。
“这里。”陆游热情的朝门口的方鸣招手,周也朝方鸣点头示意,“好久不见啊,方鸣,几年不见变这么帅了,马上赶上我了。”
“净瞎扯,要不要脸啊陆游。”陆游锤了周也一下,招呼着方鸣赶快坐下。
老板娘端着搪瓷盘从后厨转出,手中端着一盘水煮肉片,冒着腾腾的热气,火红色的汤底和新鲜肉片拌在一起,让人看得食欲大增。
“哎哟,这不阿鸣吗!真是许久未见了,怎么还留起长发来了?像个艺术家似的。”老板娘惊喜的朝方鸣说道。
“陈姨,好久不见,叔还好吗?”
“好好好,一切都挺好的”陈姨将手中的肉片放在餐桌上,又说“等着啊,咸蛋黄茄子马上就好了。”说完掀开门帘赶往后厨。
搪瓷盘边缘的缺口沾着辣椒籽,陆游的筷子尖正把它们一粒粒拨开,像在清理某种微型战场。
“我先动筷子了啊。”周也用筷子捞着肉片底下泡入味豆芽。
“以前也没见你客气过。”方鸣撕开碗筷的塑料膜。
“多年不见,必须喝点啊,不准拒绝啊。”周也打开桌上三罐啤酒,递给陆游和方鸣。
周也一边喝一边聊着这些年的变化,什么大学时期谈了个超漂亮的女朋友,可惜没逃过“毕业季”的魔咒,女朋友回老家工作两个人就此分手了。还有隔壁班的那谁居然当上了明星,时不时能电视上看到。
方鸣默默的听着,时不时给周也回应,他观察着周也和陆游如今的模样,青涩的少年面庞长开,变得成熟,遭受社会的“洗礼”之后,两个人身上已经有了班味。
“方鸣…你这些年还好吗?”陆游望向方鸣。
“现在挺好的,这不,毕业后回来还开了家店。”方鸣夹了颗花生放进嘴里咀嚼。
“那..你和逾知白还有联系吗?”陆游早想问了,或许是刚见面不知如何开口。
“我和他...”方鸣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啤酒罐突然捏出凹陷,“没有联系了”罐身反弹时发出’咔‘的轻响,像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
“唉,当年…你离开之后逾知白一直在问我来着”
“后来也就不问了,他还是保送了,”周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来学校签保送资料的那天下午,在你的座位上坐了一天,后来再见面就是拍毕业照的时候了。”周也啪嗒开了罐新的啤酒。
方鸣认真的听着周也讲逾知白的事情,漫不经心的问到“毕业之后呢,和他见过面吗?”
“老班之前在群里组过回同学聚会了,他没来,说这次有事,下次一定,班长想联系你来着,结果你根本不回信息。”
“所以,”周也突然放下筷子,金属碰撞瓷碗的声音让方鸣心头一跳,“现在能告诉我们了吗?为什么当年离开连声招呼都不打。”
空气突然凝固,方鸣感到陆游的目光也钉在自己脸上,他喉咙有些发紧。“我…”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解释都堵在胸口,一时间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周也的啤酒罐重重磕在桌面上“五年啊方鸣,”他认真的看着方鸣的脸“我和陆游找了你三次,林姐也不知道你去哪了”
“…对不住啊,事情有些复杂。”方鸣的拇指无意识挂着啤酒罐边缘,铝罐边缘的拉环在他拇指腹划出浅白压痕,与虎口的疤痕形成十字。
“唉,我也不是逼你”周也的语气突然软下来,“只是…怕你出事。”
陆游拍了拍周也的肩膀:“好了好了,都是兄弟”,又看向方鸣:“方鸣,以后——想好了再和我们说吧。”
“好”方鸣听见自己声音说道。
餐馆里昏黄的灯光有些昏暗,门口有小孩追逐打闹,被捉住的小孩咯咯笑着扭动,却被同伴死死捉住手腕。啤酒沫消散时,水珠正从杯壁滑落。
熟悉热闹的画面,方鸣指腹无意识的摩挲着的手掌虎口处的伤疤,明明早已愈合,还是感觉隐隐作痛。
许是酒精的作用下,方鸣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思绪被无限拉长,他好像突然回想起梦里的一些画面,一时间,所有的记忆顺着此刻往前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