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099号的突然清醒，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黑发男生的手再被路绝挣开后便无力垂落在身侧，身体的虚弱以及AT580增幅剂的残余效用还在他体内发酵，仿佛刚刚那攥住路绝手的动作只是回光返照。

路绝看着男生那双天蓝色的眼睛，顿时愣住了。

在B区这个实验仓房以来，他可从来没看到过有实验体清醒的，那些实验员都将麻醉时间控制得很好。现在099号老熟人突然清醒，路绝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了。

Satan没有发出声音，而属于FG567项目的监视肯定还在继续，他不好干些什么。

突然和099号正常聊天，更是奇怪。

正当路绝僵住不知道要干些什么时，就看到099的实验舱开始运作，黑发男生背后的输入管骤然涌动，有液体被注射到他的体内，他原本痛苦的表情也缓和了下来。

他还在看着路绝，嘴里念念有词。

“还是……你……”

看着男生很努力地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路绝还是上前一步，继续输送异能，实验舱突然的变化，他有点好奇，现在是怎么一情况。

熟悉的白光再度模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路绝直入主题，通过感受对方的五感来了解情况。

属于AT580增幅剂的痛感在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躁动感，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加速爆发，过于饱胀的力量让红发实验体一时皱起了眉。

099号也有些难受地蜷缩起身体，见状路绝选择疏导出部分力量，将力量平均分摊到各个地方，属于净化的力量无声地涉入其中，一同温和地降低099号体内的精神污染。

实验仓房内，感受着白光的099号在舒缓的治疗中合上眼眸，新一轮的实验在他的体内开启，麻醉的效果开始生效，直到他昏迷过去，路绝才听清他一直在碎碎念着什么。

他在询问路绝的名字。

Satan的声音再度出现，红发实验体迟疑地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实验舱缓缓关闭，他眼神复杂，嘴唇开合了几下，最后还是无声地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还不是时候……

接下来的治疗顺序十分明晰，接连在其余的七个实验体身上感受到两个不一样的实验进程，路绝对原著中关于FG567项目的剧情也越发清晰。

看来已经到了叶羲和和A、B两区主任相识的时间点，叶羲和也已经涉入属于兰撒和封真的赌局之中。

AT580的效果，再加上自己的异能……

路绝看着自己发白的指尖，要想让叶羲和顺利博得封真的注意，同时让封真在赌局中获胜，就必须得使属于封真的实验拔得头筹。

刚刚那股AT580极有可能是兰撒的手笔，后面的那个，极为可能是封真……

封真需要什么？

是介入剂与AT580产生良性反应，所以自己能做的，便是为这个过程助推一把。

红发实验体收拢手指，在Satan的提醒中走到099号面前，再次重复以上两个流程。

另一边，兰撒实验室内。

灰蓝色头发的男人盯着实验数据一言不发，他眉头紧锁，与一旁的封真相比，多了几分严肃。站在两位主任后面的叶羲和头也不抬，正细致地在数据面板上记录着什么。

三人前方的屏幕上，两个实验进程泾渭分明分列在两侧，中间空出来的部分，是叶羲和给予052号治疗数据，正不断演算的数据模型。

长达两天的观测，属于封真的中和剂推算模型越发完善，跳跃的数据也实时更新，一行一行地往下推。

而兰撒的数据模型却停滞不前，比之过于单薄。

“据052号的治疗数据显示，兰撒主任的缓和剂与实验体体质还是存在冲突，AT580在实验体上面的缺陷会随着剂量的增大而增大。”

叶羲和的声音缓缓道来，她放大中间的模型，基于低性能冷冻的实验条件，在同样利用这个方法排除AT580在实验体体内部分阻碍后，缓和剂给实验体带来的崩坏无法避免，它与AT580的核心要素紧紧关联一起。

两个因子模型层层包裹，几乎不用叶羲和说明，主任级别的兰撒和封真就看到问题所在。

“低性能冷冻法并不能做到如此完美的排除。”叶羲和平静地阐述，像是丝毫没有顾及兰撒越来越黑的脸色。

黑发的女性实验员似乎彻底沉浸在实验之中，在讲完缓和剂的问题之后，她又转头放大中和剂的模型，在实时演算的数据中，切出关键的要点。

“封真的中和剂则存在一定的可行性，在八名实验体中，特别是099号，中和剂与AT580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反应，在最近的一次实验中，甚至能看到AT580生效速度的加快。”

“即使只有0.0001。”

叶羲和的声音掷地有声，直听得封真唇角微勾，她玩味的眼神在兰撒沉如锅底的脸色和叶羲和冷淡的眼神左右扫过。

叶羲和在屏幕上显示的一切都完全没有问题，整个记录、演算和推断过程完全遵从于数据，没有丝毫私心，这一点兰撒和封真都看得出来。

也正因为看得出来，兰撒的脸色才越来越黑。

太过讽刺了，这过于简明清晰的数据，结结实实地告诉着他，他和封真之前的差距，并且还是他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怪不得不懂变通的萨妮，也怪不得被他找来的封真。

整个实验推算过程如此鲜明，换做是他来记录、观测也是同样的效果，甚至比萨妮所演算的更加露骨。只是刚开始，自己的实验就远远落了下风。

是因为封真遵循了塞缪尔的自然进化假说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兰撒彻底扼杀。

如果自然进化假说正确，那他在实验区以来所主持的所有实验又是什么，如果这一假说正确，那么整个纳贝热实验区存在的初衷都将会被否定。

自己当初因为追求人类发展的理想也会彻底破灭，他接受不了，也不能接受。

他的眼神落在052号的治疗数据上，眼神愈发晦暗。

封真在一片沉默中开口，“兰撒，你怎么想？”

灰蓝色男人闻声看去，笑着回道：“封主任，数据都这么说明了，就证明我的实验还是缺少前瞻性，也许我的设想还不够完善，今天实在是给我上了一课。”

男人扬起假笑，说话中带着浓厚的表演色彩。

兰撒的果断承认，倒是让封真挑了下眉头。据她所知，男人可是个极为高傲的性子，对于自己的想法他绝不会这么轻易地否定。

果不其然，在封真没有回答的下半秒，兰撒又轻笑几声。

“不过……”

“我们B区好像借用052号太久了……”

男人声音带着一丝扭捏，“即使区长不说，但每次我提及实验仓房，他的脸色可是不太好。”

封真：“所以呢？”

兰撒一拍手：“052号也给了我们方向，我决定不再占用S级实验体这一宝贵资源，就让052号回到S区去吧。”

男人脸上带着贴心的扭捏，倒是引得封真一阵发笑。

她没想到兰撒居然把问题归结到052号身上，是因为完全客观的实验演算过程质疑不了，所以归结到带着主观色彩的052号身上吗？

她笑个不停，在止住的笑声中断断续续地开口，“兰撒主任真体贴，这当然可以。”

封真没有否定这一提议，即使052号的存在更能促进她的胜利，而兰撒的感觉也没错，塞缪尔在这几天的情绪越发暴躁，虽然她也不知道原因，但052号在最近这段时日就会离开B区这个事实铁板钉钉。

这两天被兰撒拉到这里，还遇到了会低性能冷冻法的萨妮。

这对她来说，已经是意味的收获了，更何况，屏幕上显示的数据模型实实在在地给了她启发。无需052号，她的中和剂也会顺利进行。

当然，她也要获取自己想要的筹码。

“不过，兰撒主任，萨妮这个实验员，她的时间可是要多归我管。”

兰撒摊手，“自然可以，毕竟FG567是我们共同的项目，无论最终结果如何，都是我们的受益。”

见谈话内容涉及到自己，叶羲和表情不变，她的眼神仍落在那八个实验体的实时监控上，属于052号那双手还在不断地为实验体进行治疗。

兰撒将052号推离B区，原因她也想得到，她不懂兰撒话中关于区长的部分有几分真实性，不过少了052号的数据支持，倒是多了几分可惜。

她看着监控画面出神，耳边两位主任的唇齿交锋还在继续，场面话一句套一句。

她看着那双白皙的手程序般地进行下一个动作，下意识开始自动推算052号的身体数据。

根据指尖和手掌宽度，再结合身高和实验舱，大致可以确定052号是个十五岁上下的男性，并且身体的状况并不算很好。

手腕宽度比099号小，身材并不算高大的类型。

……

不断的推测在她脑中成型，屏幕上的画面还在实时播放，正当她想收回视线时，屏幕上突然出现的一幕却让她整个人如遭重击。

似乎是052号因力竭的一个踉跄，那只白皙的手撑住了实验舱，几缕红色的发丝也随着动作出现在画面之中。

即使052号很快又恢复站姿，再次站稳离开了画面，叶羲和也没有错过那几秒中暴露的红发。

那颜色太过熟悉了，是她曾朝夕相处，也是前几日通讯看到的——

属于路嘉·莱茵特的红发，而自己的那位师姐，和自己一样，曾有一个失踪的弟弟。那个她始终放在自己办公室桌前的照片上的，那个笑得十分灿烂的红发小孩。

路绝·莱茵特，莱茵特家族这几年风格骤变的根本原因。

会是他吗？

叶羲和下意识捏紧手中的数据面板，她知道路嘉和路鸣为了找到路绝·莱茵特付出了多少，又多么执着，即使机会渺小，即使莱茵特捣毁了那么多实验区也没有找到路绝·莱茵特的踪影，也完全没有放弃的念头。

她快速低头掩盖自己的不淡定，剧烈的心跳声却一度盖过耳边兰撒和封真的说话声。

她必须确定052号的身份，为了师姐，也为了她自己。

转眼间，为期三天的测试再次过去，路绝站在B区实验仓房门口，微微侧身看着已经合上的机械门，眼底晦暗不明。

他不知道他在这三天的过程中究竟推动了剧情多少，但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

白色运输工还是照常看着长高不少的红发实验体爬上了担架床，推着他往工作区那条长廊中，每次都有的惯例，只是这次红发实验体对工作区里面的人提不起几分兴趣，只是托着头懒懒散散地看着里面的人，直到路过那段长廊。

然而一前一后离开的两人没发现，在他们消失在工作区的玻璃窗后，一名黑发女性实验员气息不稳地打开了工作区的门，她眼神带着几分急切，也只看到白色运输工的背影，至于那个她在099号实验舱画面中看到的那一缕红发的主人，却看不到他的正脸。

会是他吗？

但052号是异瞳，也许只是相同发色的人呢？

叶羲和想着，她不在意周围人或艳羡或针对的目光，只是愣在原地，反复想着心中那个可能性。她试过要推翻，但又因为那太过熟悉的发色而执着。

她见过那个克隆体的脸，只要有机会看到正脸。

052号的身份，就可获悉。

但……

052号还会回到B区吗？

一瞬间，叶羲和有些后悔，在兰撒和封真一致同意052号返回S区时没有出口制止。

她是有机会的，只需要说自己观测到的数据还不够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