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离答非所问:“你一直认为,我在和你争名夺利?”
“不然呢?四年的大学生活,我们——全班的人,哪个不是明里暗里和你比?”
“可我确实没和你们争抢啊。”
“是!你确实没和我们争抢、因为你根本就不需要动手,你只需要往那一站,奖状就发到你手上了!我们辛辛苦苦准备了几个月,居然比不过你在比赛现场露个面……”
顾正晨悲愤不已地控诉江离离的“卑劣行迹”。
比如:碰瓷老奶奶一碰江离离、不但不跌倒、反而健步如飞,而江离离因此得到“感动大学荣誉称号”;
比如:江离离跨部门帮体育部宣传,不但爆改学院人丁凋零的场面,还把细狗瘦猴改良成铠甲勇士。
而那次运动会,他们戏剧影视学院直接包揽了各大体育赛事的金牌。
若非传媒院校没有体育学院,那些铠甲勇士甚至要和体育生争高下。
当时学院领导喜得合不拢嘴,给江离离现场编了个“优秀宣传员”的称号。
……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总之就是江离离的美颜跟他妈的视觉白’粉一样,看一眼就让人神志不清、基因突变。
顾正晨作为“受害者”而满腔怒火,他越说越觉得江离离十恶不赦。
江离离作为“投毒者”则莫名其妙,他哪里知道那些无妄之奖会成为他的原罪。
夏远山作为“局外人”亦震撼不已,她知道美貌是一笔财富,却不知江离离的美貌已经达到了破天富贵的程度。
说着说着,顾正晨突然笑了,只不过他这笑容显得阴暗又扭曲。
话锋一转,说:“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你自作自受,落魄成这个德性——你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学生时代你鄙夷校门前的豪车……”
说来抽象,但“校门前的豪车”亦是一种潜规则:
某些社会人士想来段露水情缘,最快捷的方式便是在校门前停一辆豪车,引擎盖上放瓶水,等着学生妹、学生弟“喝我水”。
“喝我水”谐音“和我睡”,而校门前的豪车便是鸡鸭找饲主的暗语了。
江离离听此,有一瞬间的羞耻,随之祈祷夏远山不理解这句暗语,因为他不希望给女子留下不好的印象,他希望自己在夏远山心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普普通通地度过那平淡的四年,而不是一会被校园霸凌、一会被潜规则……
正用余光观察夏远山的反应,又听顾正晨说:“……现在你又眼高手低傍上超级富婆——”
江离离立马呵斥道:“闭嘴!”
顾正晨张着嘴,一时半会发不出声。
他来回巡视江夏二人,只见男子面色惊恐,女子则懵懂无知,显然是一个知情、一个不知情。
好似知情者知道自己被包养,但不知情者则对自己包了个小白脸一无所知。
这会儿,顾正晨是真不知这两人在搞什么鬼了。
那江离离怕顾正晨捅出自己的单相思,抢话道:“真不知你到底是自大还是自卑!”
“我自大?自卑?!我这是可怜你!可怜你活了二十多年还跟个孩子一样天真!可怜你爸妈给你这么好的资源、却被你砸在手里!”
“你是嫉妒!嫉妒我闲置色相!嫉妒我为了所谓的尊严放弃钱途!”
“谁会嫉妒你!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应该为自己的不思进取感到可耻!别人都想方设法地谋生、你倒好,因一点委屈就得过且过!矫情得可笑!你的尊严值个屌钱?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吗?”
江离离此时也顾不上有夏远山在一旁看着了,他只想撕破顾正晨的虚伪、撕破美貌带给他的恐怖封印、撕破屈辱之渊的纳垢。
江离离其实是极度气愤的,但越是气极、他头脑越是清醒,而就是这种清醒唤起了那个伶牙利嘴的江离离。
他冷哼一声,嘲弄道:“你真的是在气恼我,而不是在气恼你自己吗?”
顾正晨不屑地笑了笑,道:“我为何要气恼我自己?我现在要钱有钱、要事业有事业,我开心还来不及,何必要气恼自己?”
江离离注意对方的声音发虚,连目光都有些躲闪。
他心知顾正晨只是嘴硬,顾正晨并没有所谓的那般坦然自得,于是缓缓回答道:“气恼你选择卖身做鸭,走上一条不归路,给了大家鄙夷你的机会。你害怕我看不起你……”
顾正晨二话不说拉起江离离的衣领,阴沉道:“你他么的再说一遍!”
显然这话击中顾正晨的痛点、引得他一时失智,直接上手威胁。
夏远山见两人又要升级火力,也不敢上前分开两人,只好急得大叫:“别打!别打,再打我就报警了!”
说着,她就掏出手机,同时要打开门喊人来拉架。
顾正晨见夏远山转身离开,还以为她要立刻把他的丑闻公之于众,吓得连忙伸手抓住夏远山。
江离离也是应变奇速,他一手把夏远山揽在怀里,一手挡开顾正晨。
两男的都是心思千回百转,可夏远山只感到一阵眼花缭乱,待她觉察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时,那江离离又放开她了。
江离离说:“姐姐,没事的,这只是我和他的私事,没必要牵扯别人。”
言外之意便是让夏远山安心在一旁观战即可。
他也不等女子回应,继续对顾正晨道:
“其实我并不鄙夷你,我觉得这只是一种谋生方式,俗说笑贫不笑娼,对吧?而且做鸭,不就是低配版的吃软饭么——这年头,吃软饭的人可真不少,真没什么可鄙夷的。”
顾正晨道:“装模作样!”
江离离闻言一笑,自顾说:“你若安分守己做鸭倒还好,可你自大又自卑,一边四处炫耀金主的赏赐、一边为做鸭的经历感到悲愤。你明明有能力结束这段屈辱,可你又舍不得金主的资源——活得这么扭曲,你不累吗?”
“我活得累不累关你什么事?!”
“当然不关我事,可是你这人还贱得要死,自己淋过雨,还要把躲雨的人推出去。你只会奋力拖拽同胞、却不敢努力拔高自己,欺软怕硬。就连欺软,你也只敢躲在人群里,无人在意你时,才敢踢人一脚——可我还是注意到你了哦。”
江离离在说最后一句话时还刻意微笑,同时语气轻柔,结尾的“哦”字音调上挑,给人一种俏皮之感,可顾正晨却被上挑的尾音勾得毛骨悚然。
“你像个老鼠一般,偷偷摸摸挤进人群,借着混乱的遮掩,一脚踹在我心口上,尔后迅速逃离,在人群外捂嘴偷笑——顾正晨,你鬼鬼祟祟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之前顾正晨说他“你自视清高的样子,真好笑”,现在他使用同样的句式还给回去。
那顾正晨不知是气的,还是羞恼的,他脸色爆红,说话也干巴巴的,反驳道:“我……我何时踹你心口了?”
江离离也不和对方掰扯到底有没有,而是摆出苦恼之样,顺势道:“没有吗?或许是我记错了……”
夏远山注意到江离离话音一落,顾正晨的脸色又红了一个度,显然是这以退为进的策略搞得顾正晨羞愤至极。
她在心里直呼我草,同时暗忖道,人真是不可相貌,那江离离平常看着弱不禁风小白花,谁知一出手,也是杀人不见血的食人花。
如此想来,夏远山登时对江离离心生敬畏之心,寻思日后千万不能惹到他、免得自己也被江离离一句轻飘飘的反问整破防。
可转念又心生疑惑,如果江离离真有食人花的属性,为何先前两次倒在顾正晨的攻击下?
夏远山哪里知道,先前的江离离对顾正晨一无所知,顾正晨却“知道”他的黑料,他处于被动状态,因而毫无还手的余地。
同时他又孤身处在陌生环境中,能顶住对未知的恐惧就属实不易,至于反击对方,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可现在,夏远山曝出顾正晨做鸭的事实,给了江离离反击的武器;
再者,对于江离离而言,夏远山周身有一片 “场”,这场给了他熟悉与安全的感觉,使得他勇气大增,伤害值亦是“唰唰”上涨。
这时,江离离继续道:“那我说点你一定知道的事吧——那酒。”
原来顾正晨曾经从金主那讨来一瓶酒,他还当着江离离的面炫耀了好久。
江离离一看那酒瓶,就认出那酒和宝地主倾倒在他身上的那瓶同款,当时他没细想,此时再回忆,才想起其中的巧合。
他不知道那顾正晨在“面试”时,有没有被陈宝浇酒,但他知道的是:
“我很好奇,用酒水灌肠,会醉吗?剩下的那些,你是倒掉还是喝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