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离行刑只有不到六个时辰了。
月光皎皎,从牢房天顶的窗框下泻下。匡连海望着窗外,心中只有重逢的平静与喜悦。
阿玉,这些天在牢里,我想明白了许多事。我想我仍然不知道怎么做才能接近于一个好人,但我至少,不算一个坏人了。我救了李玉良,但我救的不是大周太子,而是你的朋友,我的仇敌。你知道了,会为我高兴的吧?我想我已还清了我的罪孽,希望你别再怨我……我很快就可以来见你了,我们会有自己的小家,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只是可惜那五千将士,他们再没有机会回自己家了。
“吱呀——”
牢房的木被推开了,接着是一串珠玉铃铃之声。
“这么多年来,我所见的被处死的犯人不说上千也不下百人,哭天抢地的不成样子。你是倒是头一个这么安静的。”坦坦踏进牢房,将食盒轻轻放在案板上。她围着纱巾,但仍能辨认出她狡黠的眼神。“我让俘虏的汉军厨子做的,大概合你的口味。”
“公主的临终关怀一直都做得这么好吗?”匡连海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很快又用玩世不恭的口吻掩盖住自己的神色来。
“那要看囚犯是不是有趣咯。”
“在公主看来,我是一个有趣的人了。”
“死到临头了,还贫嘴的,确实挺少见的。”
匡连海望了一眼坦坦,心生一计。
“公主难道真的不愿意考虑我的提议吗?”
“什么?”
“三日前在帐下,我向你提过,开设榷场。可以避免两军无谓的牺牲和连年征战。”
“哼——”坦坦冷笑一声,“你如今是来自周朝的监下囚,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哀声求饶的挣扎。我没有任何理由相信你。”说罢,正要转身离去。
“公主,你两个哥哥都暴虐成性,难道你真的希望这样的人接手回鹘继续大汗的战争策略?难道您真的不想成为一代贤君终止征战吗?”
坦坦的脚步顿了顿。然而冷冷道,“这是我们回鹘自己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
“我敬你是一条好汉,才赏你这顿饭菜,留你一个全尸总比明日把你五马分尸的好。你记得尝尝我们这儿的馕,好好堵上你的狗嘴。”话毕,拂袖而去。
“公主,公主!……”
匡连海颓坐在案前。“阿玉,我也是真没办法,也许终究是只能结果在这里了。麻烦精欠的五千条人命,我真是没法救了。”
他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掀开食盒,却发现盒子里飘出了一股奇香。“怎么又是这套,就不会玩点新鲜的吗?”
他忙不迭撕开身上的囚衣布条,蒙上了口鼻。又拿起馕来,一撕便觉得中有硬物,往手上一摊,竟是一把钥匙。“这……”
匡连海一个翻身,反手撬开了牢房大门。竟见狱卒们个个正酩酊大醉。跑到大门时,才听到门外一声冷笑,“这次学乖了?”
“全拜公主所赐。”匡连海行了个大揖(内心os:被你坑三遍那我真是蠢货了)“公主此举,实在是……实在是出乎意料。”
“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进来的。父汗的天牢向来无人可进。只能耍一点手腕了。你们的五千将士,我是没有能耐了。但你得出去,我还得留着你说服大周皇帝开设榷场。”
匡连海心中忽然浮现出那日潘玉和鬼狐狸天牢劫李玉良的情景,那天他躲在牢房外很不是滋味,恨她非要去救那个外人。但她执着的样子,着实可爱,大约他喜欢的就是她这一点吧。小时候她要什么,他都会努力去给她够着,倒是他把她惯得娇纵了。第二天狄大人和武三思彻查潘府,他便佯装替师妹解围替她作了假证(顺便给自己正名),“昨天夜里,我一直在小姐房里。”潘玉的脸一下就涨得通红……
“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公主的劫天牢的方式确很聪明。”(是的,比直球师妹聪明多了啊喂)
坦坦抬起下巴,扬了扬眉毛,“那是自然,只是你,别枉费我一番苦心。”
“我若有能力出去,定不负所托。”
“等一下——”坦坦从腰间掏出一枚玉佩,放在匡连海的手上。“你之前老走的小道自从李玉良被劫后早就被我们的人封死了。这会正等着你自投罗网呢。这是我的玉佩,你拿着它,带着车马,从大门走。父汗那边,我自会料理。但是你得答应我,你们的军马不能再踏入我们的土地。”
“我答应你。”匡连海望着手中的玉佩,上面是阴刻着日月的花纹。
“你记得自己的话,你要是做出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你记得,你们的五千人马,可还扣在我回鹘帐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