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指挥!”临时会议室门外传来焦急的脚步声,一人举着正拨通电话的手机慌慌张张地跑进门来。
是在昨天跟在程诀身边打伞的那个。
“地下城建设临时公安处那边(喘喘)…地下城出现了入侵袭击,有不明人士闯入(喘喘)…袭击了多名工作者。”
听闻此言,在场的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沉重,气氛也紧张起来。只有钟辉一个人依然一脸平静地保持着手撑着桌子的姿势背对着门口,对于这个消息没有丝毫地感到出乎意料。
……就是这样。
剩下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参与。
类似于这样每一步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事,他早已经体验过了。
剩下要做的事情不多了,莫曈会把剩下的一切安排好。
真是匪夷所思,明明他自己也作为局中的一环,却能事无巨细地掌控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
“有进行安全排查吗?”程诀立刻进入工作状态,他挥了挥手解散了小组会议,向门口走去。
“有,目前没有回应的是C区,C区2口…”
行动路线明确。
“根据监控显示……11:26从C区二口进入,11:34从单人入口进入PAX - 1437临时大型仓库。”
行动时间明确。
行动地点明确。
“…大型仓库?”程诀露出疑惑的神情,“我记得地下城大型仓库的单人合金门打开需要管理员的钥匙…他是怎么…?”
“对方好像是开锁专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撬开了。”
额……行动方案明确。
“好,我明白了。”程诀伸手向那人要了手机。他把手机贴在耳朵边,顺手又拿起了椅背上放着的外套。
“程指挥。”
程诀的背后响起了钟辉的声音。
他转过头,钟辉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钟辉头顶白炽灯发出的冷光,从上而下打在他的脸上,眼底尽是一些晦暗的冷光,
“我和你们一起去。”
……
湿冷的空间内,寒气裹着霉味在暗室游走,地下悠长的通道直通黑暗深处。
PAX - 1437临时大型仓库\,原本作为地下城建造时期临时用于放置特殊材料的存放点。
可在C区的支撑框架基本完善之后,如今的仓库早就闲置了。
明明是已经闲置已久的仓库,地板却异常地被人打扫得一尘不染。
仓库里没有开灯,而更加异常的是……蜡烛。
数以百计的蜡烛布满仓库地板的各处,如星罗棋布,无数幽微火光在冷空气中轻颤,晕开朦胧暖黄光晕,与四周寒湿暗影纠缠。
在数以百计的幽光中,那个高大的雪白身影宁静地站立着,那位被称之为神的黄昏守护者——《维斯珀蒂娅》。
那高大的女神像面前,一名男子虔诚地双手合十,仰望着那双没有神情的眼睛,他身上被雪白的斗篷所覆盖。
良久,男人的嘴角勾起瘆人的笑。
“真是杰作……”他喃喃,笑地肩膀都在抖。
他真是太聪明了。
“因果倒转”真是世界上最好用的天赋。加上“天赋储蓄”后就能轻松把这么伟大的东西流传下来了。
……不愧是D国的底牌。
即使天赋并不是他的,他依然能够依靠自己的天赋得到想要的东西。
操作很简单,只要让D国异能枢锁卫戍总长成为RISE就行了,顺便再蒙惑一下其他的相关人员。从D国的重器禁储司里取东西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将整个新世耍的团团转,好像也没有很难。连在战士界大名鼎鼎的莫曈也都即将败于他的手下。
实在是太顺利了。
一定是因为RISE正在做的事太过伟大,以至于女神大人都给予了他庇护。
想到这儿,他的嘴角再也抑制不住地往耳根咧。接着像是在宣布什么重大盛事,他抬起头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湿冷的空气一般,脸上的表情自豪得像是要给即将登基的女皇加冕,语调夸张:
“这是人类史上最大的创举……是人类灵魂迸发的超新星!光芒穿透文明的层层叠嶂,在历史的苍穹镌刻下独属于勇者的星座!”
“…这是迸溅出的液态的不锈钢床垫。每一滴都闪烁着人类突破空气炸锅桎梏的宣言!”另一个人用一样夸张的语调接话。
“没错!”男人的十只手指悬在空中控制不住地抖动,像是在隔空弹琴一样胡乱敲打着。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恨的光,
“万物女神将星河揉成晨露,可人类竟在自己绘制的血色图腾里,将女神馈赠的琼浆饮作鸩酒!!!”
另一个人听到这儿,为了满足恶趣味压上韵似乎花了点时间组织了下语言:“嗯…额……可人类却在好好的烧饼里面加葱油……”
葱油?
男人终于反应过来,皱了皱眉头。
等一下。
哪里来的另一个人?
男人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身来。动作使他肩上的白披风飘动,掀起的风吹熄了临近地上的数根蜡烛。
“怎么是你?!”男人僵在原地,整个脸都几乎僵成了正方形。
“…加了葱油后油腻腻的,好好的饼就被糟蹋了,真是让人义愤填膺啊。”
在约离男人五六米远的地方,莫曈正一脸淡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发疯。
褪去了标志服的伪装后,莫曈身穿一身简单但十分整洁的暗色衣服,腰间配着一把刀,斜靠在仓库内做支撑的湿冷的柱子上。他的声音不咸不淡,看上去一点都没有在义愤填膺。
“…怎么?”莫曈的神情可以说是非常自然,一点都没有像是在面对一个特殊异能恐怖分子时该有的紧张和危急的样子。
“拿防空洞来作教堂……你怎么想的啊…甡源?”
甡源身披白披风,当场呆愣在那里。
“难怪侦察部找不到RISE的头儿呢”莫瞳感觉背后柱子的冷意透过衣服不断穿到背上。因为在地下同时还湿湿的,感觉很难受,便直起身往前走了几步。
“RISE根本不是一个组织,
——而是一种信仰吧。
“你用天赋给一部分人灌输了RISE。这些人相互不认识,只是根据传达的暗号指令为了某些可笑信仰做出了各类疯狂行为。”
在莫曈被封印的记忆里,自杀式袭击、神像、仪式…加上特殊天赋。
如果推断没错的话,甡源是精神控制类特殊天赋的拥有者,他通过某种方式得以使用“因果倒转”,利用“因果倒转”策划了美术馆的炸弹袭击,并完美脱身。
“因果倒转”绝对是存在的,可它不与祖父悖论相违背。因为这不只是单单“因为…所以…”的关系了。
“因果倒转”强制性的建立起了这种“之所以…是因为…”的逻辑关系。为了满足这种关系,从而强制打破了空间和时间的限制。
如果把时间看作一条无限延长的射线,“在PAX - 1437用远程引/爆器引爆”的“因点”,和“美术馆爆炸”的“果点”在时间轴上互相调换了。
为了使这种逻辑强制性进行,甡源在爆炸瞬间设立了锚点,在爆炸发生的瞬间,他的身体状态被倒转至爆炸前在据点完好无损的状态,从而实现空间转移。
但甡源在雕像内的尸体与“因果倒转”无关,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打算真的死掉。
雕像台下面莫名高出正常标准的中空展台与雕像的底部相连接,借用光线和雕像下半段的遮挡,使他可以自由的在“雕像内”和“展台内”换位,营造出突然出现和消失的错觉。
雕像眼睛里流出血迹,也给人一种“雕像内溢满血”的错觉。但实则只要在眼睛缝隙处弄上血迹,再把自己前面弄上血污,淋湿成在外头淋了大雨的样子,最后乘时机把缝隙处的血迹抹掉。
同时,因为白衬衫弄上血一时间太难清理,干脆就脱掉从窗户跑到外面。由此就能通过这些方式制造出“他的死是’因果倒转’导致的”的假象了。
甡源精心布置的这一切,从而引导莫曈往“甡源现在还没有死”的方向去想,然后利用那几乎超出人类该有的推理能力,推出他最合理的据点位置。
当然,以上的推测内容此刻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封印了。
莫瞳毫不避讳地直视甡源的眼睛,对方此刻似乎完全处于不可置信的震惊当中。
“不…”甡源慢慢出口,
“这么快…不可能啊…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我叫的明明是…”
“明云,”莫瞳打断。
“你想通知的人是明云。”
先前就一直有传闻说,RISE似乎与TFZH有联系。而男孩给的那条纸条上,对方提到的人是明云。
莫曈不得不说,甡源这一手牌打得还是挺妙的。
首先,他借此完成了RISE所需要的祭祀仪式祭祀,同时进行示威。其次,他转移了专案组的注意力,掩盖了他真实据点我位置。
而RISE的幕后操作者没有合规进行天赋登记的特殊天赋者甡源,借此机会也能以假死脱身。至于最终的目的嘛……
“你是怎么知道这的?”
“最初吗?我忘了。”莫曈实话实说,
“不过这一个月来,我一直习惯在酒馆同一时间和位置喝酒。其实也是偶然发现的,每天的同一时间,都会有一只流浪猫从那里路过。”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团皱巴巴的纸片,在空中晃了晃,
“通过猫来传信啊…”莫曈的表情充满嫌弃,
“真过时。”
如果放在几十年前,动物传信比起通过邮件或者信件,避免了留下传送信息时的痕迹,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都到这个时代了,谁还会用这么老土的方式?
莫曈的眼神不自觉地向那张皱巴巴的字条上瞟。
他也没想到,流浪猫在这种丧尸病毒肆虐的时代居然还有人愿意喂。
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男孩在流浪猫的身上找到了绑在腿上的纸条…上面地址写地很详细。
甡源全身僵,在一地的蜡烛中一动不动,死死盯着莫瞳的脸。
怎么会…
果然又是这样……
甡源将头低下,久久沉默。蜡烛的点点光静静与四周寒湿暗影纠缠着。
甡源的肩膀在不住地颤抖…
他在拼命地忍住笑。
果然是这样…
…和他计划得一模一样。
“嘭!”
一阵巨响,在空旷的仓库内久久回荡着余音。
莫瞳猛然一惊,一阵剧痛顺着大腿骨袭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裤脚慢慢流下。他一个踉跄,摔倒在了地上,背再次靠上了那根冰凉的柱子。
枪。
“原来如此。” 甡源脸上的笑容肆意的像是要要把脸笑裂开。他手上的枪在手指间打转,一步步向前,朝莫瞳的方向走去。
“鼎鼎大名的莫先生…推理能力也不怎么样嘛…”
他笑地灿烂无比。
“我更胜一筹。”
“咳……”莫曈咳了一声,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右手按住大腿上不停出血的洞。
他需要挨这一枪,他必须要这么做。
很明显纸条上关于明云的事是对TFZH嫁祸,RISE在平日行动中,故意接近TFZH以扰乱视听。
而像“猫”这样劣质的,像是故意设计的漏洞也再明显不过。
一切都是为了引出RISE这次的最终目标——莫曈。
甡源欢快地踮起脚尖转过身,面向那座高大又雪白的雕像。她此时正保持着和所有神一样面无表情的神情,那双无法被看透的雪白眼睛,俯瞰着仓库里发生的一切。
“知道她是谁吗?”甡源开启了自言自语,“万物女神…那执掌创世画笔的至高存在,于鸿蒙间绘就万象…”
他又那样向上张开双臂,向一名动作夸张的戏曲演员,“可叹啊!!她竟勾勒出人类这般生灵,似是笔尖不经意的抖落,化作了尘世可怖的谬误、可悲的灾殃,于时光的罅隙间蔓延出无尽的荒诞与萧索!!!!”
莫曈只是安静地坐在地上一言不发,看着自己大腿间被刺入的刀口不断向外冒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