甡源在爆炸前死了?
一个死人是怎么在窗外蹦来蹦去的?
到底是自己的逻辑思维真的混乱了,还是…?
钟辉的表情僵硬下来,放下的手肘也暂停在空中。
莫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正常来着?好像是在他说出假馆长的残肢之后。
可那个时候与假馆长出来安抚众人的时间也就差了不过十分钟左右。
美术馆的隔音没有很好,假馆长不可能毫无声响地被炸死在外面。当时在雨里看到的那些地上的红色肉块,估计就是碎尸。
可若是把他带到在美术馆内听不见声响的地方炸死,再把尸块运回来,或者是直接杀死分尸成小块再分散的摆到外面……
好像都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成。
如果甡源的事情可以用假死来解释的话(毕竟他的尸体还是完整的),那么馆长这件事情就似乎没有任何解释的借口。
“嘶……程指挥…”钟辉突然冒出来一个很奇怪的想法,虽然他明白这个想法如果说出来,似乎只会更证实了他现在精神状态不好。
“怎么了?”
“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要炸死自己,是在先经历被炸死这个过程,然后再死亡的,对吧?”
“是。”程诀微微皱眉,感觉现在面前这位科长的情况有些奇怪,“你想说什么?”
“我在想啊,有没有种可能……”钟辉抬起手,手指小幅度地在空中胡乱比划几下,
“…人先死亡,再炸死?”
“噗……”程诀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逗笑了,“哈哈哈哈哈,好的好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把钟辉往门口推,“你呀,快点去休息一下吧。哈哈哈,我晚点叫个心理医生过去,你肯定是平时不经历这些,突然受到的冲击太大了…哈哈哈哈哈。”
“…不不不。”钟辉连忙往旁边迈一步,想要说清楚自己的意思,“我想的是…如果一个人看到了自己被炸死的尸体,然后知道自己要被炸死了……”
所以他在打开窗户查看尸块的时候弄湿了袖子,得知了自己必死的结局,于是带着目的下楼去,在看到委托信息那一刻明白任务开始执行。
“哈哈,那还怪抽象的。”程诀摆摆手,
“你想说什么,
……因果倒置吗?”
因果倒置?
听罢,钟辉刚想出口否认,他不是这个意思。他只不过是有个抽象的想法而已。
可是在听到这个词的瞬间,从大脑某个深处的地方涌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即使钟辉确定在自己的记忆里从没有过这样,但是这种感觉却有一种难以置信的熟悉感。
真的。熟悉的让人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钟辉的声音有些略微颤抖。
“什么?因果倒置吗?”程诀没有明白。
“不不不,同样的意思,但是换个词来表达。”
“你到底想说什么呀?”程诀万分不理解钟辉现在的话,“因果颠倒?因果倒转?”
因果……倒转?
“……”
!!!
钟辉的瞳孔在听到这个词后猛然骤缩,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冷却了下来,连头顶的白炽灯都像是在耳边嗡嗡作响。
像是一条河流中唯一堵塞的地方被人踹开,水流慢慢的顺着渠道流下去。记忆涌来的速度不算快,但前方的渠道却畅通无阻。
“什么啊这又是……”突然堵车的思路变得畅通,短暂的耳鸣过后涌出的是清澈的泉涌。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莫曈的推理不会有问题。”钟辉用颤抖的手捂住半边苍白的脸颊,“因果倒转……甡源一定没有死在那场爆炸里。”
他原先以为是自己的思路混乱了,连死亡的动词和名词的顺序都搞不清楚了。
可不是这样的,他的逻辑没有问题。
只是那个人的“因果倒转”罢了。
因为发生了爆炸,所以假馆长被炸死了——因果倒转。
因为甡源先在窗外半裸着在雨里上蹦下跳,所以因此发生了一系列事,导致他穿上上衣后浑身湿透死在了雕像里——因果倒转。
可甡源的尸体是完整的。
所以他绝对没有被炸死于那场爆炸。
“喂,你真的没事吗?”程诀后背靠着墙,双手放在大腿上,低头正向钟辉的眼睛,“钟科长,’因果倒转’这种东西不可能存在的。”
“为什么?”
“祖父悖论。听说过没有?”
祖父驳论。
一个人穿越到过去,杀死了他的祖父。可如果他的祖父被杀死了,那也根本就不会有他。那他又是如何回到过去杀了他的祖父的?
同样因果倒转。如果一个人已经被炸成了碎尸,那他又是如何在之后再被炸死的呢?
当初钟辉也被这个问题困扰了很久,但最终他还是找到答案了。
是空间。
可是现在不是解释这些的时候了。
“程…程指挥” 钟辉猛地用手抓住他的袖子,后者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莫曈…哦不,莫先生一定去找甡源了…我们从拘留所出来的时候,一转头他就不见了。”
钟辉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原本两人为了说话来到临时会议室的门外,现在声音一大,引起原本正在等待的小组成员的探头张望。
“就是现在,不能再耽误时间了…现在就得调动队伍去找他们,那样或许还来得及…”
“喂喂喂,”程诀一口打断,“我怎么越听越玄乎?”他身子向后仰,慢慢抬起手想把袖子扯回来,“我怎么能随随便便的就调队伍,上级问下来怎么解释啊?这不合……”
钟辉从口袋里掏出的那张特遣指令,那张带着水渍干后签名处已经晕染出一片墨迹的文件几乎怼到了程诀的脸上,把他后半句话压了下去。
“你……”程诀后退一步,“目前知道的线索根本不够…况且这些话也太过模棱两可了,你倒是说清楚啊,他去哪了?怎么去的?什么时候去的?”他感到有些微微喘不上来气,扯了扯领口,“指挥部不是神仙,总不能在全新市撒网捞人。”
“…对,他去哪儿了,他……”不等程诀拦住他,钟辉一脚踏进临时会议厅,向桌上那幅正展开的新世全地图走去,这个过程中还差点被门框绊了一跤。
“唉唉唉!这不合规矩吧,钟科长…”
“在哪儿……”钟辉两手撑在那幅详尽的地图两侧,原来那些略有的慌张全部褪去,眼神专注的在地图上的各个地标之间来回扫视。完全忽略了周围一脸懵正准备等程诀说完话回来继续开会的小组组员的目光。
如果因果倒转理清楚了,那么剩下的内容他或许可以试着推理推理。
按照甡源在雕像里衣服上湿的程度结合今天早上雨停的时间来看,被塞进雕像里的时间大概是在今天中午左右或者之前。死亡的具体时间无法确定。
关于栖光美术馆周围一圈的交通设施,那一圈公交站的公交车由于附近发生了恐怖袭击,从昨天爆炸时间到今天半小时前停止运行。火车站需则要登记身份信息。假设他逃走了,不可能采用这两种方式。
至于出租车的话,本来在新世内就不多,加上美术馆收到袭击爆炸,大多司机肯定会远离这一地带。
附近通行的车他们的人肯定已经通过监控核对车牌号排查过了,目前没有听到什么出问题的消息。
劫车?徒步?利用RISE内其他恐怖分子的逃脱异能?
不对,还有什么…一定还有什么可用的细节。
钟辉闭起眼睛,用右手虎口敲了敲额头,自细回想在美术馆的事。
莫曈的钱包似乎也被偷了。
…钱包?
他的眼睛猛地睁开。
在昨天上午酒馆的时候,他似乎亲眼看着莫曈把那张“地下城入住资格证”塞进了钱包里。
莫非……
钟辉将目光投到了地图下方一角的那一张地下城规划地图,盯着看了良久。
他抿紧嘴唇,放在桌面上的右手也慢慢握拳收紧,冷汗从他的额角慢慢滑下来。
还是不行。
如果他是莫曈,现在一定会把这几种不同的可能全部在脑海里演一遍,然后在极短的时间内选出最正确的位置。
可钟辉不是他,没有莫曈那样的能力。
对于钟辉而言,线索到此就断掉了。
嘶……莫曈?
钟辉猛然意识到一件事。
像莫曈这样的人,如果需要程诀他们帮助的话,会需要让自己来叫人吗?
或者说,如果需要指挥部调动士兵,会把这么重要的事押在自己身上吗?
怎么想都不会。
……
在昏暗的地下深处,巨大的地下城工程正以惊人的节奏运转着。钢铁与混凝土交织的脉络正在不断生长,工人头顶的探照灯正亮着零星的光。
一个穿着标志服马甲的监工在钢筋与混凝土的迷宫中缓缓穿行,那件颜色鲜艳的标志服早已因为染上灰尘和污渍而变得灰扑扑的。
工人都在忙碌的干自己的事情,挖掘机正在轰鸣,钢铁巨臂正奋力挖掘着大坑。焊接、敲击捶打的声音和机器运作声弄得这个空间的声音嘈杂无比。也许是因为建造的入口在没有丧尸的新世,加上是在地下阻止了声音向外传播,声音才能够如此放肆。
一些搭建工作不是很紧张的地方,也有一些新世居民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参观,但人数并不多。
那名监工来到了C区的入口处。与外面热火朝天的施工场景不同,C区显得格外安静。这里的承重柱建造已经基本完成,现在正暂时搁置。
离C区的距离越近,纵向近约百米的高度,让整个空间看起来豁然开阔。
而在C区的中央,立着一根百米高的巨大承重柱。
当视觉中心那一根无比高的承重柱映入眼帘,应该无人不会被这根百米高的暗银色银针给震撼到,从而感叹这是何等巨大的工程量。“顶天立地”这个词,在此刻形象起来。
那名监工将安全帽的帽檐压低,快步走到C区入口处。
C区作为已经搭建好的区域,周围暂时被隔离墙隔离了起来。
入口处的临时保安站点里,那名工作人员此时正百无聊赖。他睡眼朦胧地打了个哈欠,正看着没有任何人经过的监控屏幕摸鱼的。
突然,一个黑影掠过了玻璃窗外。
“谁?”他一下坐起,警觉了起来。
“还班的。”那名压低帽檐的监工的身影出现在玻璃窗外。
“嗨哟…他妈的吓我一跳。”工作人员松了口气,无语地拍了下大腿。他靠近玻璃,对这名突如其来的人上下扫视,渐渐皱起眉头,
“不对呀,你这身…你不E区监工嘛,和我换啥班?”
“那边工作太累了,”监工自然地说道,从帽檐下传来的声音带着略微的沙哑,“你们这儿的负负责人是我侄子,我让他给我平调过来了。今天结束最后的监工工作,新的工作服还没来得及发给我。”
“是吗?”工作人员看起来还是一脸的疑问,“离换班时间还有半小时呢,而且我怎么没有接到什么消息。”
“是有点突然,我只是想先过来熟悉一下工作环境……我这有上级发的电子证明,你看看。”监工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了一个型号很旧的手机,一阵翻找过后,把一张电子文件的照片举到玻璃窗前。
工作人员似乎有些近视眼,也也许是因为监工站的距离的确不算近。他打开玻璃窗户,将上半身往窗外探出,眯起眼睛想看清文件上的字。
“砰。”
他的上半身被一股强大的力拉出了窗户,整个人在空中翻转了一圈狠狠落地。没等那名可怜的工作人员反应过来,便感到脖子后颈处受到了一股巧劲的击打,一时间觉得天旋地转,晕了过去。
……
“哗————”
开门的按钮被启动,随着伸缩门缓缓被拉起的声音,入口打开。
那名监控的脸完全埋没在帽沿的阴影里面,他略带复杂地看了看窗户外那个昏倒在地上的人,抬脚打算离开保安室。
“咔…咔——各区域值守人员注意…”桌上放置的对讲机在此刻突然亮起了红色的指示灯,一阵卡壳的声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