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让小宫女去前边儿打听李商玄今日做了什么见了谁,这几乎成了惯例,当然,这都是瞒着卓司闺的,肯定不能让她知道,融善得了李商玄的指示,也配合得很,每次都和盘托出。
一连过了几日,漾晴终于也没发现什么不对,过完年后,宁王府终于彻底垮了,还牵扯出来许多当地势力,据说谋反已经筹谋了几十年。
看来前世的叛乱真和宁王府脱不了关系,真让李商玄捡了大便宜啊,一次大动荡居然就被这么解决了,漾晴真觉得自己是个福星。
草长莺飞时节,便是溶月和司嘉慕的婚期,漾晴每次见二夫人,她都笑得合不拢嘴来,大抵是因为心情舒服了,她也不再是之前那副严肃模样,见人就是三分笑,春来秋往,她却年轻了不少。
濋英还是很没规矩,哪怕三夫人先前嘱咐过她好多遍,还是这个德行,一个劲儿朝着漾晴坏笑,“自从溶月姐姐的婚事定下来后,二伯母就天天笑得合不拢嘴,我娘还很羡慕她呢,说我要是有你和溶月姐姐半分出息就好了。”
漾晴笑道:“嫁人而已,又算得什么出息呢?你的添妆礼可准备好了?我正发愁呢,要是送的太贵重了,又显得太招摇,要是送得简单,又让人觉得是我轻慢。”
濋英只道:“管别人怎么说呢?有好的就送好的呗,谁不喜欢好东西。等我成亲时,你一定要送一份重重的礼物,也不枉我一直带着你玩。”
漾晴腹诽道,濋英按照年龄虽算是她姐姐,但哪里有带过她玩,闯祸拉个垫背的才是。
她轻轻哼一声,不再搭话,准备回去时居然正好碰到司嘉慕,大抵是两家来商量婚事的吧?
十几日后便是溶月和司嘉慕的婚礼,自家几位姐姐出嫁那都是好几年的事,家里最近一次喜事还是兄长娶亲,那也已经是三年前的事,除了给祖母过寿,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漾晴也觉得热闹,皇宫中就算热闹也要守礼,规矩一旦多了,就有种森然的感觉。
她最讨厌每次一群人坐在一起假惺惺的模样,她还要端着架子,装出端庄矜持的模样。
每次宫中宴会结束,漾晴的脖子都快断了。
还是在家里好些,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在濋英这些人面前好些,不用端着不用装着。
可惜始终是要见客的,等看到周小姐周祉玉的时候,她脸上 更是一边,不自觉皱起眉来。
旁边的三婶母发现了她的异常,立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漾晴反应过来,忙调整神色,同时也看到,那位周小姐也朝她投来了目光。
周大人在宁王谋逆一案上立了大功,现在正是京城炙手可热的人物,周祉玉作为他的独女,自然也收到了不少目光,更何况她还是新来的,人对于新鲜的人或者是事物都是天生好奇的。早有几个活泼的姑娘主动缠着她,要她讲云州的风土人情,其余人或多或少也有关注。
如果不是前世那档子事,漾晴应该不会对周祉玉太关注。
她对云州没什么好感,周祉玉其人,也沉静内敛得太过。
漾晴虽然觉得像是明罗绮这样的吵闹活泼 太过,但是其实她本人也挺爱玩的,和性子太过沉静的姑娘玩不到一起去。
溶月平日里也不爱说话,但周祉玉和溶月还不太一样,溶月是孤高自许,但周祉玉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就太淡了,像是水一样,无色无味,也没什么意思。
漾晴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没想到周祉玉敏锐非常,只这一瞬,就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她立马尴尬起来,颇有种做小偷被当场抓住的感觉。
在一片红彤彤的喜色中,漾晴不觉也红了脸,当然,并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尴尬。
可周祉玉偏偏朝她走过来,漾晴更是慌乱。
周祉玉这是想干嘛?责问她为什么要偷看自己吗?
胡思乱想间,她已经来到面前,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行礼道:“臣女见过太子妃。”
漾晴心虚得很,支支吾吾问道:“周小姐有什么事吗?”
周祉玉点头道:“臣女的确有事,不知太子妃可否方便,找个僻静地方说几句话?”
漾晴微微一愣,抬起头看见她沉静的眉眼。
前世她见到周祉玉的时候,她们俩都是二十七岁,现在也都是同样的双十年华。
一个人的二十岁和二十七岁,中间经历了七年的时光,两千多个日日夜夜,这个人的神情姿态,会毫无变化吗?
应当是不会的,但现在站在她面前的周祉玉,似乎和前世站在她面前的太子生母周昭仪,好像没什么两样。
漾晴一怔,随即点头应允。
就算没发现这个,她也早想和周祉玉见一面了,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理由而已。
偏房里,外头敲锣打鼓的喜庆声音依旧清晰可闻,小满就守在门外,漾晴吩咐她不准让任何人进来,室内便只留下了她和周祉玉两个人。
漾晴清清嗓子虚张声势,刚要开口询问,周祉玉就一下子跪了下来,倒是把她吓了一大跳,忙站起来要扶她,“周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周祉玉抬头时,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此刻已经不复沉静,蒙上了一层盈盈的水光,“太平七年,皇帝薨逝,立幼子为皇帝,嘱托池皇后照料,并封六位托孤大臣,辅佐幼帝。”
她吐字清晰,鞭炮声也无法掩盖,漾晴只觉得,自己头脑内也有鞭炮轰隆隆地炸开。
手还在扶着周祉玉,她不可避免有些颤抖,“你怎么知道?”
周祉玉并未顺着她起来,双膝还是跪在地上,“臣女有个不情之请,想要求太子妃帮忙。”
漾晴抿唇不语,周祉玉刚才说的话,她还没有消化完呢。
周祉玉忙又道:“娘娘想要知道前世什么事情,臣女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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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玄很是奇怪,漾晴实在是个大脾气没有小脾气不断的人,心眼又是特别的小,每次他说错一次话,她都要记恨两三天。
昨夜尽兴失言,又惹了她不高兴,李商玄本都做好了她不理人的准备,没想到她的反应却与所想不符,非但不冷淡,反而很是殷勤,一上来就搂住他的胳膊,问他今天累不累,她今天亲手在炖了红枣银耳汤,现在还是火上温着,就等他来了。
李商玄颇有些受宠若惊,喝了她亲手喂过来的汤羹,又去捉她的手随意揉捏把玩,就这样居然也没生气。
他不由奇怪,将人拉到怀中,掐了一下她的脸,“今日怎么这般温柔体贴?”
漾晴又要变脸:“什么叫今日温柔体贴,难道我别日就不温柔体贴了吗?”
李商玄不说话,只是笑。
漾晴搂着他的脖子,语气发软,“求殿下一件事,殿下帮我办成好不好?”
李商玄无奈一笑:“我就知道是如此。你先说是什么事,我再看能不能办成。”
漾晴也不拐弯抹角:“周祉玉你可还记得?今日她求了我一件事,说是她和家中侍卫青梅竹马,早已私定终身,可惜其父周大人却要将她嫁与别家公子。我便想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殿下你是最英明的了,能不能帮周小姐这个忙呢?”
李商玄皱眉:“你什么时候和她这么熟了?”
漾晴看他脸色,就知道这事不好办,恐怕要多费些口舌,忙再次撒娇卖痴,“有道是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周小姐有了有情郎却不能长相厮守,多可怜呀,我知道你是最英明的了,就帮她一次吧?”
李商玄古怪看她一眼:“先不说你为何突然为她开口说话,只就事论事,据我所知,赵周两家早已定了婚事,三书六礼都快走完了,我总不能突然去说,你们两家不能成婚吧?”
漾晴想想也是,眉眼耷拉下来,丧气许多,想从他怀里出来,他却按着她的腰不许,她也只能继续坐在她怀里,不满道:“你之前不是还说,我就算去当尼姑也不能逃脱你的手掌心吗?怎么这次只是想让你说句话都难,可见你之前说那些话,都是没安好心故意哄骗我的。”
李商玄:“……我又不要娶她,为什么要来蹚这一趟浑水?”
漾晴道:“哼,你还有脸说,我早就知道,前世那些事情,你果然都是骗我的,你根本都没想起来什么,是你自己胡编乱造出来的!”
李商玄恼羞成怒要来咬她的手指,漾晴忙服软投降,“哎呦你不要老是这样,我在同你好好说话,你怎么能动手动脚的?”
李商玄叼着她的手指不放,说话也含糊不清,“你这叫同我好好说话吗?”
漾晴道:“当然,你先松开,我跟你好好说。”
李商玄这才松开她,漾晴立马变了神色,嫌弃道:“都是口水,脏死了。”
一边往他衣服上蹭。
李商玄冷笑:“平日里你都不知道吃多少了,这时候还嫌弃起来了?”
漾晴恼怒:“你又不正经!”
李商玄只能低下腰板哄她:“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太子妃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计较,到底要同我说什么重要的事,快快跟我说吧。”
漾晴这才脸色缓和,但在真正诉说之前,还是先不分青红皂训斥他几句,“我可不是你,尽说些连篇的鬼话骗人,你可要好好听着,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