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去年买了套位于东京的公寓。
恰逢秋季,落地窗台枝叶叠影。忍不住想像在客厅绘画时光影和枝叶交错斑驳的情景。阳台外正好对着一条又长又宽的笔直道路,枫叶落下如热烈残阳。
冬天却…那么冷清。
屋内安安静静的,春日疲惫的坐在地上背靠沙发,侧头望着窗外发呆。
天空,如幕布一般漆黑。
路上空荡荡的。
只有灯光昏黄,照耀出叶子的晃动。
一秒。
两秒。
三秒。
过了一会儿,还是这副景色。
春日刚完成新年前的爆更。
满身的疲惫如潮水般占据了大脑,不留一丝氧气般让她窒息。
望望窗外,越望越空。
看看屋内,越看越静。
买的是小公寓,一房一厅。
怎么这时候又觉得很大呢。
房间内像是有一只虚幻的张着深渊巨口的怪物直勾勾盯着春日飘来,要将她吞入腹。
它无声的笑着逼近。
没有脚步声,却一声一声敲在春日的脑中。没有近身,却已经让春日的心如蚂蚁啃咬般酸涩疼痛。
她惊慌的起身,抓起手机就夺门而出。
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抓捕。
外面也是。
即使道路明亮,春日却不停步的向前跑。
太空了。
这里太空了。
终于——
找到了一家营业的便利店。
一杯热可可放在吧台上。
雾气抓住了倚靠,沿着玻璃攀爬。
不一会儿,雾蒙蒙的。
春日坐在椅子上,店里只有她和店员两个人,这让她有些安心。
1月的东京,还是好冷。
她瑟缩了下,摸摸自己的胳膊。
出来的太急,只穿了件单衣。
热可可的甜蜜缓解了春日的情绪。
可是慢慢的,她又觉得那个怪物跟来了。
原本随意的一下一下点在桌上的手指顿住,清脆的敲击声和室内的安静、外面的空荡突然达成了统一。
心中的恐慌在这个凌晨的夜晚无限蔓延,如无底洞一般加倍扩大。
春日蹙眉,紧紧掐着手心。
低头急促的呼吸。
她不敢回头。
突然,身体变得暖和。
真实存在的,被包裹住的感觉。
“怎么穿那么少?”
极具安抚力量的声音。
春日下意识回头,入眼就是熟悉的面孔。
她鼻尖迅速酸涩,温热的液体也在眼睛聚集。
“怎么了?”
那人变了神色,担忧的询问。
“…及川。”
及川彻心神一震,他…他试探性的拥住面前明显受惊的女生,“…我在。”
“我在,星星。”
从来没这么清晰的认识到,及川彻已经24岁了。
春日轻轻靠在宽阔雄厚的肩膀上,自己被有力的胳膊圈住的这一认知让她松下紧绷的肩膀。
那股染在内心深处的冷白桃香缠绕过来。
偶尔的抬眼间,能看到及川彻坚毅的下颌线,不同于少年时期的流畅优美。
像是哄小孩儿一样,春日的背一下一下被轻轻拍着。
她要…溺毙了。
良久——
春日动了动,看了眼及川彻,示意他放开。
及川彻照做。
“你怎么在这儿?”
春日轻声问。
“…路过。”
“实话?”
“…不是。”及川彻没办法在那双宝石绿的眼眸下坚持,诚实道,“我想你,我睡不着,我来找你。”
“这么晚?”
“只是想来逛逛这里。”
之前找借口向小不点要了地址。
这一点,估计小不点说了吧。
“嗯。”如同绽放前的花骨朵,春日浅浅笑了一下,“你找到我了。”
及川彻大脑突然变得空白。
他想也没想的弯腰低头。
“你干嘛?”
春日食指抵住向唇瓣靠近的那张脸。
及川彻顺势歪了歪头,努力睁着无辜的眼睛,“想亲亲。”
“不行。”
“怎么样才行?”
春日笑而不语。
及川彻借机侧头靠在春日纤薄的肩上,脸对着春日悄咪咪的摆出好看的角度。
靠的太近。
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或许,呼吸已经交缠。
春日心乱了。
她在干什么?
自厌的想法卷土重来。
玩暧昧嘛?
拒绝,然后暧昧。
太令人不耻了!我真是——
“星星…”及川彻动了动,打断了春日的胡思乱想,他的脸颊蹭了蹭春日的肩,温柔的说,“你知道吗?我们队里有一个很搞笑的人,他…”
“…”
“我跟你说哦,那家店的蛋糕特别好吃。我一下子就想到你了。要是能给你带回来尝尝就好了,当时这么想。”
“…”
“我很想养只小狗狗或者小猫,因为想象着在它们面前叫你老大,说我们家老大不允许哦,我们家老大同意了之类的话。”
“…”
“训练的时候,受伤了。要是能得到你的安慰就好了。我肯定会说好疼,我要你安慰我,用心的哄我。”
“…”
…
“在巴西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即使每一件事都没得到回应,及川彻还是像品尝到甜甜糖果的小孩一样骄傲的拿出来分享,他想要面前的人开心的笑一笑。
春日无声的放纵着,随话语一起描述那个场景,体会悲伤的、肆意的、迷茫的和温暖的那些故事。
及川彻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旁边。
镜子里映出两人依偎的身影。
低着头投入想象的春日一定不清楚,那个抬头目视前方的人眼神里的欲望和志在必得有多么浓烈。
一桩桩、一件件,等及川彻分享完,春日已经迷迷糊糊的靠在他的怀里睡了一小会儿了。
及川彻轻撩两下春日的头发,感受到指缝的顺滑后他捏住一缕凑上去嗅,青苹果的味道。
心如激昂的鼓点跳动,及川彻无奈的笑了。熬夜不是一个运动员应该有的行为,但是此时此刻,他真希望这个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
在外拼搏的时候有多少次梦见和喜欢的星星就这样安静相拥的场景。梦里有多满足的心安,醒来就有多不真实的难过。
感受到怀中的人沉沉的睡了过去,及川彻有些无奈。他捏了捏春日的鼻子,假装埋怨道,“星星好坏,把我一个人撇在这里。”
他眼睛转了转,有个想法。
忽而凑到春日耳旁,柔声的问,“星星…星星,我是谁呀?”
…
就在及川彻以为自己的调皮得不到回答时,听到了很轻的一道喃喃声,“及…川。”
“及川是谁呀?”
“…坏蛋。”
“为什么呢?”
及川彻看到春日眉心蹙起,伸手轻柔的抚下,同时也不忘询问。
吸了吸鼻子的声音。
“他总欺负我。”
及川彻抚眉的动作僵了,鲜活跃动的心脏变得皱巴巴。
“对不起。”
“他欺负我…总欺负我。”
春日似乎陷入梦魇,睡的很不安稳。依稀间,有泪水滑落。
及川彻感到心脏被温柔的刀子凌迟,他小心翼翼的拂去泪珠。
春日很少哭。
几乎没有见过她在自己面前泪水落下的样子。
以前的及川彻以为这就是春日的性格,后来多少个深夜里回味琢磨,才知道那是强装的坚强。
有听春日轻飘飘的提过,小学初中都没有朋友。要学习,要做蛋糕,要解决很多很多自己突发的问题。
及川彻,好心疼。
这种情绪,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深厚。
“对不起。”
他低声真挚的道歉。
星星说过去了,其实没有。
她只是…只能这么说。
“对不起。”
为很多事情。
夜深了。
及川彻不可能一直带着春日在这里。
他小心的扶住春日,一手扶住腰,一手放在大腿处,然后抱起。
春日太累了。
她其实失眠。
从倒头就睡变成经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清楚的感知到天黑了,天亮了,一直到早上六七点才被强制关机一样失去意识。
反复如此。
不想睡觉。
总有噩梦。
不敢睡觉。
觉得哪个角落会冒出可怕的东西。
这种臆想总是在某个时刻悄悄的冒出来。
毁掉很多好时光。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睡的这么心安。
一夜无梦。
睁开眼。
春日下意识揉了揉眼睛,看着天花板。
身体好酸,使不上力气。
好热啊。
现在是夏天吗?
大脑慢慢清醒。
不,是冬天。
奇怪。
身体里的骨头有些疼痛。
春日缓了缓,一把掀开被子。
凉气袭来,舒服多了。
她松了口气,重新躺下。
渐渐发现事情不对劲。
一双眼睛转了又转。
哎哟我去!
不是我家啊。
疯狂搜刮昨天的记忆。
昨天…昨天赶稿子来着。
然后去了便利店。
嘶——
我喝小麦果汁了吗?
怎么一点记忆也没有。
春日咬了咬唇瓣,努力镇定。
啊!
昨天跟及川彻一起来着。
不会吧?
被丢下了嘛。
按照套路自己应该被卖了。
摸了摸腰。
还在还在。
那么… 春日没由来的难过了,被丢下了吗?
理智告诉春日,及川彻不是这种人。
可是感性的部分却说“好可怜,又被丢下了。”这种话。
心里密密麻麻的泛起焦麻。
等疼痛过去,春日定眼一瞧,床头柜上有自己的手机。
现在是早上十点半左右。
下床,她放轻脚步拉开窗帘。
昏暗的室内瞬间变得明亮。
外面高楼矗立,隐约能看见远处的公园。
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
吱呀——
春日听到声音,下意识后靠在墙上,一脸警惕的看向门口。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