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白思蘅紧锁眉头,死死盯着眼前笑容诡谲的女人,心中翻涌着无数疑问——她从未看透御瑾,此刻更猜不透对方究竟想做什么。
她早在浸入沐神池时便已恢复意识,不难猜测,御瑾之所以来救自己和清漪师姐大概是幽若璃叫的援救,只是刚才碍于御瑾与幽若璃同时在场,不愿让幽若璃为难,才始终佯装昏迷。
“呃……”脖颈间的力道骤然收紧,将她未尽的话语碾碎在喉间。
御瑾俯身在她耳畔低语,温热的呼吸与冰冷的话语形成鲜明对比:“放心,我既答应若璃要治好你,就一定会治好你。”
“不过你若不肯配合……我不保证治疗过程中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咕噜咕噜……”
说罢,御瑾将白思蘅的头狠按进水里。她手上聚集一股灵力,将其推入水中。
“咳咳!”
白思蘅被突如其来的力量,沉入水里。双手向上漂浮想要抓住什么,她睁大眼睛,看着御瑾的身影在水面上扭曲变形,意识逐渐涣散……
池水看似清澈,却深不见底。她的身体还在不断地下沉像是没有尽头。
池外,御瑾起身看着水面气泡散尽,从袖中抛出十二道金符。
轻呵一声:“去!”
十二金符自动扩向四周,节节相连,忽有繁杂的金文从符中窜出,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结界。
此时结界外,幽若璃捧着宁神香僵立原地。
刚才将御瑾吩咐的宁神香拿到手后,便马不停蹄的往沐神汤赶去,生怕耽误了白思蘅的恢复。
可没想到,她刚一要踏进屏风内,竟被一股绵软之力迅速弹开。
“?”幽若璃心里奇怪怎么会出现结界,不信邪的又用肩膀顶了一下。
果然同刚才一样,她以为白思蘅又遇到了危险,刚想传音给御瑾仙尊,却有御瑾的声音从结界内部传出:“若璃,把宁神香扔进结界就好。”
“师尊?为何设下结界?”
“我怕白思蘅治疗时挣扎,弄脏这地方,所以设了结界。”御瑾的声音透过结界传来,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自然。
幽若璃闻言,微微一愣。多年寄人篱下、察言观色的经历,怎能让她听不出这是撒谎。
但她还是不愿放弃,又想找个理由试图争取:“师尊,我……”
“放心,本尊既答应救她,就不会食言。”御瑾眉头一皱,原本冷峻的面容此刻竟闪过一丝不自然,仿佛被戳穿谎言的孩童,可说出的话依旧冷冰冰的,还特意强调了“本尊”二字。
幽若璃见御瑾态度如此坚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缓缓蹲下身,将手中的宁神香小心翼翼地推进结界。
果然,凝神香毫发无损的进入了结界,可当她指尖触碰到结界的瞬间,结界泛起一阵涟漪,轻柔却又不容抗拒地将她的手推出。
锁天阙中御瑾折磨白思蘅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想到这儿,她的心猛地一揪——想必这次也免不了受些皮肉之苦。
“呃……”结界内,白思蘅突然传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这声音如一把尖锐的刀,瞬间划破幽若璃的思绪。
被结界拒绝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回想起自己急切请求御瑾前来时,御瑾那匆匆破开阵法的模样,还有出乎意料要亲自治疗白思蘅的举动,再加上此刻被结界拒之门外的遭遇,诸多线索在幽若璃脑海中交织。
一个大胆又可怕的猜测渐渐成型——也许御瑾对白思蘅的厌恶只是表象,实则是又爱又恨?
自己或许只是御瑾用来消遣的玩物?
那些在白思蘅面前刻意表达的爱意,难道只是为了逗白思蘅吃醋?
“呵……”幽若璃自嘲地轻笑一声,即便真是如此,又能怎样?
她只觉喉咙发紧,仿佛堵着一口干涩多年的土块,让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其实,只要她开口询问御瑾 “师尊,白思蘅现在如何”,想必也会被告知。
可此刻,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说到底,白思蘅同自己一样都未和对方定下任何承诺,两人的关系就像丝线般不必轻扯,只需一道微风也许就能吹断。
这世间的弱肉强食的道理她不是早就深刻认识病司空见惯吗,强者可以蚕食弱者的不仅有黄白之物,多年修为,甚至亲人道侣皆可以轻易夺取。
就像那晚,她亲口告诫白思蘅的,也是在不断警醒自己:弱者唯有依附强者才可以苟活下去。
现在最重要的是变强,活下去,复仇。
休要再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转瞬之间,幽若璃仿若将自己的表情剥离了一半,原本因白思蘅受伤而泛起波澜的眼眸,此刻变得平静而冰冷,像是把湖面上的水结上冰,只是为了将湖底的巨物沉睡封印。
转身时,她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随之冻结。
既然弱者注定被摆布,不如先学会做个合格的棋子。
这样对自己好,对…白思蘅也好……
与此同时,清音阁内。
清漪盘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一盏青铜灯,灯芯燃烧着诡异的绿色火焰。她手中捧着一块染血的布条——那是从白思蘅身上偷偷撕下的一角衣料。
“果然……”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的血…真的能净化魔气……”
她将布条投入火焰中,绿色的火苗瞬间暴涨,映照出她温婉诡异的笑容。
“思蘅师妹,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
御瑾双眸微阖,一缕神识穿透重重禁制,直抵静室深处。
正在休憩的天狼周身泛起淡淡灵光,藏于银毫间的赤色符纸无风自动。
那纸人舒展身躯,顺着守月漆黑的鼻梁轻盈跃下。守月打了个响鼻,红瞳倏然睁开,只见寸许高的符灵正朝自己拱手作揖。
她慌忙化回人形,单膝点地:“恭听仙尊吩咐。”
“锁天阙启天鼓侧室。”御瑾的声音自纸人口中传出,每个字都带着金石相击的冷冽,“持此符破禁。”
守月尚未应声,那纸人已飘落掌心。她只觉灵台一清,再抬头时,身影已化作流光划破云霭。罡风猎猎间,锁天阙的轮廓在月色下若隐若现。
守月站在锁天阙的暗门前,夜风卷起她的衣袍,四周寂静得只剩下启天鼓偶尔传来的低沉嗡鸣。御瑾仙尊的红色符纸小人从她掌心飘起,轻轻落在暗门纹路上。
暗门没有开启,反而在符纸触及的瞬间,浮现出一道繁复的禁制阵纹。阵纹如活物般蠕动,最终在门中央裂开一个方寸大小的暗格。
“咦?”守月微微皱眉,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机关。
暗格无声滑开,一只漆黑的匣子缓缓推出,严丝合缝地嵌在石壁内,仿佛本就是一体。匣子表面光滑如镜,没有锁孔,没有符文,甚至没有一丝缝隙,就像一块完整的玄铁。
守月伸手触碰,指尖刚贴上匣面,一股刺骨寒意便顺着经脉直窜而上,冻得她猛地缩回手。
“好强的封印……”她喃喃道。
一股沉浑威压透过封印渗出,令她胸口微窒。这气息虽被重重禁制所困,却仍如蛰伏的巨兽,隐约透出令人心悸的力量。
她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指腹。跟随御瑾多年,这般品级的封印也是罕见。
匣中之物,怕是连仙尊都要谨慎以待。
守月强忍指尖传来的刺骨寒意,掐动法诀欲将玄匣纳入储物戒中。
然而灵力方触及匣身,便如泥牛入海般消散无踪。
那玄匣纹丝不动地躺在掌心,反倒将储物戒的收纳灵光尽数反弹,震得她虎口发麻。
“怎会……”她蹙眉低语,指节已被寒气冻得泛白。
储物戒上的宝石忽明忽暗,分明感应到物件存在,却似被某种更高阶的力量所阻,始终无法完成收纳。
更诡异的是,匣身竟开始渗出细密冰晶,沿着她的腕脉缓缓攀附。
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得时候,赤色符纸自半空翩然而下。纸人舒展间化作朱绫,层层裹住寒意躁动的玄匣。
守月盯着被朱绫包裹的玄匣,寒意虽被压制,但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仍在。她不敢耽搁,迅速将其收入袖中,转身化作一道流光,朝御瑾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正看到结界外正往外走的的幽若璃,她脸上表情过于冰冷,不过守月急着复命,并未停留。
幽若璃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只看到守月进入结界的背影,以及她袖中隐约透出的森冷寒意。
“那是什么……”看样子是御瑾传唤。
不过果然如她所料,这结界,所防之人大概就是她吧。
既然御瑾亲自出手,白思蘅性命定然无虞。
至于其他……
她闭了闭眼,猛地转身,青丝在月光中扬起,带起一阵细碎的银光。
幽若璃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而沐神池内,白思蘅的意识仍在混沌中沉浮。
御瑾垂眸凝视着池水中平静的池面,似睡非睡,宛如雕像一般,不是人刻意观察还会以为是没了气息。
“仙尊。”守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御瑾未回头,只是淡淡开口:“东西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