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身后的九层巧克力蛋糕。红色丝绒草莓巧克力,蝴蝶结一圈圈绑着。沈簇能够想象上面的动物奶油手指一捻就化,里面一定还有水果或者巧克力夹心。
但视频没有人在意这个蛋糕。
沈簇竟有些庆幸池然的生日宴提前了。如果他去,他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礼物呢?彼时狭小出租屋内,傍晚打折的植物奶油4寸草莓蛋糕的味道尚在舌间。
但他又有些可惜。手机屏幕上来回重复着,一出幸福的哑剧。金碧辉煌映出的暖黄色光芒,在夜晚里,放大式笼罩着他。他连这份残忍的幸福,也只能隔着屏幕触及。
沈簇倒过来看过去,直到手机两小时熄屏。
视野陡然黑暗下来。沈簇静默坐着,半晌,他起身套上外套,穿上鞋子,走出了宿舍。
他漫无目的地走,顺着石板小路。一直走到山尖的小亭才停下。他靠在这里,俯瞰远处的城市灯火。
手机忽然振动。
【来电联系人:妈妈】
沈簇嘴一瘪,接起了电话。
“小簇,我是妈妈。”熟悉的失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沈簇不禁去想,那视频里妈妈也是这样笑的吗。
“嗯。”沈簇应声。
“最近还好吗?”
“嗯,一切都好。”
“怎么了吗?有什么事吗?”沈簇还是明知故问道。
“妈妈要走了。”电话那边的声音犹豫着说道。
沈簇心下了然,但哔————————
耳朵脑袋一齐发出了警鸣,本就不多的温度随风遣散。心脏那里时常作祟的啄木鸟终于死去了。不再疼痛地啄破他的胸膛,只留下一个洞,风吹呼啸。
“池然呢?”沈簇又明知故问道。
“已经办好转学手续了。”
“什么时候的飞机?”
“明天下午。”
“高一不用春游吗?”
“嗯,提前请了假。”
“妈妈想说......你想......”电话那边传来断续的话。
“你们一路顺风,妈妈。”沈簇接好留给他的空档。
“好。那边有目前最好的医疗科技,很快就能研制出清洗终生标记后遗症的药剂了。”
“嗯,好,妈妈。”
“......保重身体。”
电话挂断了。
沈簇垂下了手,地平线遥远,经年的委屈憋闷与思念愤怒全部付诸东流。
事实上,事情总能比他想象得更加决绝。
不再是一个城市,明天过后,在这边土地上,他将再无亲人。
柳梢枝头,缺月当空。对沈簇来讲,这抹沉重的念头,姑且称为乡愁。
“这棵柳树,本不该种在这里的。”左手边,苍老的声音响起,主持走了过来。
“您好。”沈簇下意识道。
主持笑了笑“小施主夜晚来这散心,好习惯。”
“..哈哈您也是。”
主持又道“我倒是没有这个雅兴了,不过看一个身影夜半三更往山上走不放心,才跟来看看。”
“...哈哈,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沈簇鞠了个躬。
主持摇了摇头“晚饭的泡笋还吃得惯?这算我的拿手技艺了。”
沈簇一愣“是您!?”
主持笑呵呵道“柳树寓意不好,也不合理念。所以没想过种它。不过哪一年,也是路过的人,是个长发女施主,路过时掉下了一堆种子。什么树啊花啊都有,结果就这棵柳树的种子发芽了。”
“出家人哪里冥顽不灵,它既然破了土活过来,那也没了硬要挖它的道理。”
主持还站在一边,那双返璞归真的眼睛看着沈簇“诗词里也总是把柳当作挽留的意象不是。倒是教参拜的人,留在这人世间,也挺好。”
“小施主,如此年纪,莫要心如槁木。眼里啊,不要空,总看些虚无缥缈的云,看看脚下的泥土和身后吧。”
说完,主持又慢悠悠捋着小路走了。
沈簇愣愣看着主持的背影,久久无法回神。
直至身上冷清,沈簇又看了看夜空的星星,才转过身。
蓦然,一个身影就站在不远处。
秦沨孑不知从哪里摘了许多野花野草狗尾巴草,捆成一个小捧花。不知道在那里静默了多久。
“晚安。”秦沨孑笑着对他道。
呼吸凝滞片刻,秦沨孑的笑容,这一瞬间,不讲道理地点亮了沈簇眼里的繁星与灯火。
沈簇一步步摸黑走出四角亭,像蹒跚学步的孩子。柳叶落在他肩头,继而翻身飘走。
“晚安。”沈簇捏着狗尾巴草道。
“等了很久?”
秦沨孑摇了摇头“刚刚好。”
“一想到我们在幽会,我就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