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尘心送她回去的路上,清时收到了清州的微信。
是一张照片,一句祝福和一句叮嘱。
照片里是车前温尘心把她揽在怀里的身影,被黄晕的灯光映照的朦胧而温暖。
而两三行字写着:“新年快乐,我的妹妹。本来不该拍的,但想着你应该会喜欢。愿天上人间,占得欢愉,年年今夜。”
“放心,不急,我在客厅等你回家。”
大概是今夜太美好,无论亲情还是爱情,清时都感到温暖,觉得幸福。
她的眼眶微微湿润。
“谢谢哥哥,照片我很喜欢。也愿你岁岁年年,共欢同乐,嘉庆与时新。”
“温尘心,新年真好。”
她的声音带了些微哭腔,但却不沉闷,瞄了眼她的手机屏幕,心中大概了然。
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嗯,往后会越来越好。”
她长按图片,点击了保存。
回去的时候,客厅的电视早已经关掉,只留了一圈灯带的光。
许清洲坐在客厅,背对着门口,手里手机屏幕似乎还闪着微光,他的身影显得有些落寞。
“哥,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你没回来怎么能放心睡?”
“你有心事啊?”清时努努下巴,示意他的手机。
不知道她是出于女孩子的敏锐,还是兄妹间血缘的感应,总之,许清州有些动容。
这么多年,鲜少有人问他“你有心事吗”这样的话。
“被你看出来了?”
“也没有,就是一种感觉,你很平和,但没那么开心。”
许清州打开手机递给她,正是他刚刚看的那个页面。
是微信聊天记录,她看了一眼上面的备注,浅浅。
她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哥哥的秘密,是前女友,还是念念不忘的那种。
因为聊天记录的时间停留在两年多以前,最后的对话是对方发的:“就这样吧,别联系了。”
而他则回了一个好。
他们许家……似乎出情种。
从他们的父亲,到她的哥哥,再到她。
许清时没察觉自己竟低低叹了一口气。
“叹气干什么?”
“你们……当初为什么分手啊?”
“她觉得我太忙,没时间陪她,也觉得……我太冷淡,好像只有她自己在这段感情里投入了。”
“那你是吗?”
“陪她少是真的,但……并不是她以为的没投入。”
“那……你挽留过吗?”
许清州摇头。
“怎么挽留呢?你不了解,她其实是一个很包容的姑娘,活泼,热情,单纯,乐观,但她也很有主见,坚韧,在她所有的老师、同学、朋友眼里,她就是生命力的代名词。可是她跟我提分手的时候,泪流满面,无措又沉郁,我不知道该怎么挽留她,如果因为我让她变成这样,不如放手让她找回自己。”
许清州的声音如他表面一般平和,似乎这段感情于他而言,真的已经成了一段过去了的往事。
但结结实实打的清时心里难受。
“那你们这两年就真的没有联系了吗?”
“没有,但断断续续地从我们过去的圈子里打听过,她现在在启恒律所做民事律师,虽然都在司法体系里,但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
“哥,你想过把她追回来吗?”
许清州拧眉,想过吗?
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从来没有放下过。
看着他的表情,清时也没有纠缠这个问题,接着问他:“她叫什么名字啊?”
“盛浅予。”
“真好听。你还有她的照片吗?”
许清州打开一个加密相册,里面只有寥寥几张,几乎都是合照,只有最后一张她被作为主角放在了画面正中。
居然是那种很冷艳的长相,与她名字给人的温柔感截然相反。
“真漂亮,原来你喜欢冷艳美人。”
她说这话调侃的时候,抬头看见许清州定定看着这张照片。
似是回答,又似是喃喃低语:“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以前明艳灵动,没有这么冷淡的眉眼。”
许清时细腻,竟从他口中听出了心痛。
把手机锁屏还给他:“哥,她现在有男朋友吗?如果没有,你想把她追回来吗?追回来之后跟以前比你会有所改变吗?你不用回答我,回答你自己就好。”
说完连清时自己都惊讶,这个转变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前她面对温尘心,都是逃避、压抑自己的感情,如今,竟也开始开导别人了?
不禁失笑,拿出手机给温尘心发了一条微信:“到家了吗?”
“好了,很晚了,赶紧上去洗漱睡觉吧,你说的话,我会认真想一想的。”
“好,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清时便起身准备上楼,许清州在她身后站起来叫住她。
“清时,谢谢你。分手后,我从没有跟人提起过她,谢谢你让我有机会再聊起她。”
清时只回以他一个了然的笑,是属于兄妹的心照不宣。
上楼洗漱完躺在床上,才收到温尘心的回复。
“到了,还没睡?”
“准备睡了。”
“嗯,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想你。”
温尘心挑眉。
嗯?怎么像是开窍了?会主动说想他了。
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住。
“那就明天见。”
清时笑的很甜,她从前从不觉得明天见这句话有什么不一样。
今晚却发现,明天见,也能是情话。
年初一下午,温尘心来许宅接清时,去澄楼看望许敬仁,许砚之和姜粤也在,还有姜老教授一家。
长辈们摆了一桌牌打发时间,那对新婚夫妻在围观。
见他们俩来,许敬仁起身让姜粤来打,他很久没见许清时和温尘心,总有些话想说。
落座在沙发上,许清时看见的就是许敬仁笑得合不拢嘴的一张脸。
“好好好,你们俩呀果然是有这个缘分!尘心啊,清时可是我们家的宝贝疙瘩,你可得好好对她啊。”
“放心吧,许教授,我会的。”说话间,温尘心看了清时一眼,顺势握住她的手。
“还在我们家呢,你注意点儿。”
见他的动作,许砚之调侃他。
这两人向来随意,本无需搭理他,但温尘心恍然间意识到,他们俩现在,算是身份转变了吧?
这……
温尘心还没开口说什么,清时倒是发声了:“小叔,推己及人。”
意思是提醒他,别忘了你跟姜粤的事情,我是什么态度。
“能一样吗?你是我们家女儿,在我们家当着我们面这小子都动手动脚,他把我们放眼里了?”
许砚之笑着,在他和温尘心直接实现身份转变这件事,还是让他心里很爽的。
都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许敬仁却呲他:“哪儿都有你!去陪你老丈人去。”
许砚之对着老爷子这幅用的着人朝前,用不着人朝后的态度已经见怪不怪,没当一回事。
“我不算这小子半个老丈人了?”
……
“小叔!你说什么呢!”
许清时面色羞赧,从脸颊红到了耳根。
“也对,还没结婚,他还没资格。”
……
身份的转变,让温尘心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师兄倒也罢了,半个老丈人,他也的确算,确实是无话可说。
事实上,连许砚之自己都没料到,对于清时带男朋友回家这件事,他会如此应激,哪怕这个人是温尘心。
从小捧在手心的丫头,是真的长大了,他竟真的有种老父亲的怅然。
调侃归调侃,许砚之却也真的很庆幸,他未来“女婿”是温尘心。
温尘心端起茶杯,做小伏低,双手奉上:“小叔,您喝茶。”
许砚之笑着接过他的茶:“你小子少来,还不是你敬茶的时候。”
许清时看着温尘心略带笑意的脸,凑近他小声说:“委屈你了,等他结婚那天,我给你报仇。”
温尘心明白,她是说以伴娘的身份为难许砚之。
但这都不重要,而是此刻她在哄他。
这种感觉,很妙。
他们都知道,许砚之的话,都是玩笑戏谑,并非真的刁难他,但她愿意为了这个莫须有的事情,特意哄他,这是温尘心从未有过的体验,很陌生,也很心动。
后来温尘心被许敬仁叫到书房看他的新编,清时端了一杯水去阳台晒太阳。
许砚之去牌桌旁转了一圈,到阳台找到她。
“你这丫头,心思还藏的挺深。”
许清时不明就里。
“嗯?什么?”
“那个很厉害的师兄,就是那小子吧?”说话间,朝着书房的方向努努下巴。
许清时错愕,眼睛因为惊讶而瞪得老大。
“你怎么会知道……”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你生病那天在地库遇到他,我说起他是医生,阿粤就跟我提了一下你那个师兄,现在联想一下,也只能是他了。”
“阿粤也知道了?”
“没有,他知道吗?”
清时摇头。
“您别提啊!”
“怕丢面子啊?”
“没有,我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让他知道。”
许砚之笑:“温尘心这小子不错,你跟他在一起,我放心。”
“嗯,他的确很好。”
“昨天在家怎么样?”
“挺好的,陪爷爷奶奶看了会儿春晚就让他们先睡了,我跟我哥守岁。”
“你爸呢?”
“他也没怎么,看了春晚奶奶去休息也让他走了。”
“行,他要是找事,你也别搭理他。”
“没有,倒是我哥希望我找他事。对了小叔,你认识一个叫盛浅予的律师吗?她在启恒律所。”
“你哥前女友?”
“你认识啊?”
“有印象,她当时来砚方面试过,人事给她发了offer,但她拒绝了。后来你哥就拖我要是将来在案子上遇到照顾一下。”
“嗯?那她拒绝跟我哥有关?她知道你们的关系?”
“这就不清楚了,但你哥确实问过我她面试的事情。你哥这都跟你聊了?”
“嗯。”
“那看来你们关系进展不错,挺好。”
“你不生气啊?”
“我只是气你爸,你哥跟你一样,都是无辜的。”
许清时有点动容。
“小叔,你将来一定是个很好的父亲。”
许砚之看着她笑了笑,而后看向牌桌上那道靓丽的身影,眼神变得缱绻。
温尘心走到阳台边就看到她眼圈红红的,上去揽住她。
“师兄,您再是小叔也不能把我女朋友惹哭啊。”
“不叫小叔了?”
“您不是说还没到改口的时候?”
“清时,这小子诚意有待考察啊。”
……
“你们俩加起来快八十了,幼不幼稚?”
许砚之把空间留给他们俩,他一走温尘心便问她:“怎么了?哭过了?”
“没哭,就是有点感慨,跟小叔聊到了我爸。”
温尘心轻抚了抚她的头。
“要是我爸爸真是小叔就好了。”
“在你心里,觉得他是父亲,那他就是父亲。”
清时笑,想起刚刚客厅的对话,难得使坏:“你还真想叫他老丈人啊?”
瞧她一副狡黠的神情,温尘心刮了刮她鼻子:“只要你愿意,那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