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处,已然泪流满面,无声无息。
大概有小半个钟头,等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站起来的时候,已经变了天,毛毛细雨已经下了一会儿了,她的长发已经布了薄薄的一层水珠。
“妈妈,再见,我下次再来看你。”
回到车上,拿了纸巾擦了擦头发,她才想起来,姜粤约她晚上吃饭来着。
姜粤发了一串地址和店名,她想了想,也没有回复,而是截屏,发送给许砚之。
天色灰蒙蒙的,又有一段山路,清时一路战战兢兢的,好不容易才把车开回了鹭岛。
不打算去跟姜粤吃饭,此时此刻,她只想一个人待着。
当姜粤兴致昂扬地到跟清时约定的地点,却看到一尊大佛镇定自若地坐在那儿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美丽了。
脚步就停在包厢门口,跟那人对视了两秒,转身就要走的时候,许砚之大跨步过来拦住她。
“别闹了,就不想想为什么是我在这儿?”
姜粤愣了,反应了一下,鼓着眼睛看他,烦躁地嗔怪他:“谁让你告诉清时的!我同意了吗?不是说好了我来说嘛!”
“这个…你恐怕又误会我了。”
“我误会你什么了?”
“是我爸告诉她的。”
姜粤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许爷爷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的事啊?”
然后捂着脸扑进许砚之怀里,苦恼地跟他撒娇,“唔…没脸见人了!”
许砚之揽住她,忍不住笑,果然是个傻丫头。
“你以为,你不说他们就都不知道了?且不说我爸是多精明的人,清时那么聪明,你真的以为她看不出来?”
姜粤从他怀里抬起头,细细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但她觉得不好意思,难为情呀,非要跟他撒泼耍赖。
“都怪你!谁让你要在清时面前跟我抬杠的!”
“好好好,都怪我。不跟我闹别扭了好不好?昨天我爸问清时,你怎么好久不去家里吃饭了。”
“唔……我以后更不敢去了!”又一次捂脸埋进了他怀里。
这两个人最终也没在那儿坐下吃这顿饭,放心不下许清时,打包了一些东西,两个人一起回了清时的公寓。
门铃响的时候,清时正窝在懒人椅上,抱着膝盖发呆。头发乱糟糟的,眼睛还有些红。
理了理头发,清时才站起身去开门,一开门,门外的两个人就看着她一双兔子眼,对视了一眼,姜粤抬起许砚之的手,把打包盒都推到她面前:“给你带了好吃的!你不来,我就只好给你送上门咯!”
走上前去挽起清时的手臂,跟着她一起进门。
“你手怎么冷冰冰的?回来的时候淋雨啦?”
“嗯,下山之前突然下起了小雨,淋着了一点,不碍事。”
身后的许砚之把东西放在餐桌上,走上前去探她的额头。
“回来就这么待着?没换衣服?”
“嗯。”
“赶快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一会儿出来吃饭。”
说着把她往浴室推。
许砚之的脸色算不上好看,还不至于到生气的地步,但俩姑娘都知道,这已经是不高兴了。
姜粤安抚性地拍拍清时的背,小声跟她说:“快去吧。”
许清时转身进卧室拿换洗衣物,姜粤又赶紧去安抚另一个,双手托住他的脸。
“行了,清时又不是小孩子了,她有分寸的。况且,你明知道她心情不好,还凶她做什么?”
许砚之泄愤似的捏她的脸,“这就叫凶了?我看我就是平时太惯着你们俩了!”
姜粤冲他做鬼脸,然后转身去拿桌上的东西去厨房加热。
许清时洗完澡出来,两个人已经坐在餐桌旁等她了。
虽然她已经知道了,但姜粤还是觉得有必要亲口跟她说一遍。
“清时,对不起啊,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告诉你,我跟小叔在一起的事,你不会不高兴吧?”
“跟小叔在一起的人是你,我想,最高兴的应该就是我了吧?”
倒是边上的许砚之听着姜粤的称呼,脸色沉了沉。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问起这个,姜粤就开始心虚了,倒是许砚之还气定神闲的。
“嗯……这个……事实上,差不多……是你出国后不久的事了。”
这下轮到清时脸黑了,放下筷子,“姜小粤!”
“你别激动别激动!那个……你想知道什么,我都跟你说行了吧?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倒是许砚之咳了几声,“清时啊,当着我的面,你还是要给小叔几分面子吧。”
许清时看了许砚之一眼,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轻哼。
许清时本来是乌云笼罩的心情,被这两人这么一打岔,倒是明朗了许多。
温家这边,虽说是温述白带女朋友回来,可气氛也不见得轻松,用顾爷爷私下跟温尘心的话说:“他那个牛脾气,白白带人家姑娘回来受这份无名的委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针对她。”
好在,爷爷似乎对他那位未来二嫂很是满意,一整个晚上都在暗示二伯和二伯母。
饭后几位长辈在一起喝茶闲聊,温知晓找了个理由,说是让未来二嫂尽快融入,他们几个小辈把两个小朋友扔给了自家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驱车去了陈最的清吧。
温尘心心里有事,屡屡走神,一杯酒上桌就没动过。
“二嫂,你别看二哥现在这个样子,他小时候可跟个炮仗似的,跟二叔二婶别提干过多少仗了,你们回来之前他可是做好了跟二叔和二婶大动干戈的准备,结果没想到一顿饭的功夫,连日子都挑了好几个,二哥,这后头爷爷不知道帮你解决了多少麻烦事儿!”
温述白照着温知晓脑门就是一下:“你以为你当了妈妈就能无法无天了是吧?”
温知晓苦着脸转头冲储嘉远撒娇,储嘉远第一时间抚上她额头,“二哥,还是要给我点面子吧。”
温知修到底是年长几岁,看着他们说笑打闹,连笑的时候也尽显沉稳。
“这下咱们家可就只剩老四单着了,老四,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们带个弟妹回来?”
温尘心心神不宁,压根儿就没听见温知修跟他说什么。
旁边的温知晓伸出两只手指敲了敲他的酒杯,“发什么神?大哥跟你说话呢。”
“什么?”
“你怎么了?一晚上话也少,还走神,你很少这样的。”
“没事,可能是这几天休息太少了,精神不太好。”
“不是因为感情的事?”温知晓笑眯眯问他。
“什么感情的事?”
“前几天遇见祁宋了,她跟我说什么你好像对一个许医生很不一样?”
“祁宋那点儿消息不都是从倪洵那儿听来的吗?倪洵的消息不就约等于真实消息吗?”
“走之前我去给爷爷送茶的时候他可还问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你藏得那么深,我哪里又能知道了?还是听爷爷说你跟他打听咱们家选人的标准来着,我才想起来祁宋跟我说的这么回事,你不是跟姐都不说实话吧?”
储氏夫妇一唱一和,搞得温尘心很是惆怅。
他招来服务员给他拿来一杯水,举起杯子敬季筠茜。
“二嫂,我一会儿要开车,只能以水代酒欢迎你成为咱们家的一员,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季筠茜当即觉得顾家的姊妹几个修养实在甚好,言语间已然是把她当作自家人,举止周到,半点没有生分感。
“好,谢谢。”
放下杯子就准备要走,“我明天还要上班,跟你们可比不得,先走了。”
“这么急做什么?”
温尘心眉头微微蹙起,眉宇间有些怅然。
“去看看……能不能给你们带个弟妹回来。”
说完留下几个人在原地惊讶,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时候温知晓开口:“这事儿,咱们回家要不要声张?”
“你别给他添乱了,没看他愁成什么样了?”
他回到鹭岛在地下停车场等电梯的时候,正好遇到许砚之和姜粤下来。
许砚之和温尘心在电梯门开的时候看见对方,似乎都不怎么惊讶。
“师兄,去看清时了?”
许砚之点头,“这么晚才回来?”
“嗯,回了趟家。”
“明天要上班?”
温尘心点头,许砚之会意,打算要走。
温尘心叫住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姜粤,本想叫他聊聊,就此作罢。
“清时怎么样了?”
“还好,陪着她吃了顿饭,看起来好点了。”
打了招呼便各自回去,倒是姜粤来了精神。
“这个人是谁啊?他也认识清时吗?”
“我爸的学生,现在跟清时在一个医院。”
嗯?医生?
“也是个医生?他跟清时什么时候认识的?他厉害吗?”
“嗯,也是外科。大概就是我妈去世那年他们俩就见过了,怎么叫厉害?”
“就优不优秀啊。学习好不好、医术好不好啊!”
“你对别的男人那么好奇,不怕我生气收拾你啊?”
姜粤掐他手臂。
“哎呀我不是!你先告诉我我再跟你说怎么回事!”
“上学的时候他一直是风云人物,我爸到现在一直都偏爱他,还有,他三十岁那年就评上副高了。”
姜粤整个眼神都亮了。
“那算是很厉害了是不是?我一直没告诉你,清时好像有喜欢的人!我也不知道是谁,但她一直都有说一个很厉害的师兄,我觉得就是他!”
这下换许砚之诧异地看她。
暗恋?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清时告诉你她喜欢这个师兄的?”
“她倒是没说喜欢,但是崇拜得不得了!她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觉得就是喜欢了,不然也不会说那么多年啊!”
“不应该啊,他们大概就只是在我妈葬礼上见过一面,连句话都没说过,哪里来的交集?清时怎么会那么了解他?”
“你知道什么!清时高中就见过他了!”
“你们俩到底还瞒了我多少?”
姜粤心虚了。
“没了,还有就是清时这些年一直都有关注他的消息!”
“那她最近跟你聊过这个师兄吗?”
“最近倒是没有。”
“你真是……够能藏事儿的。”
“你说是不是他啊?”
“不知道,别问了,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姜粤以为这一打岔他就能给忘了,现在看来,今天他是免不了要跟自己算账了。
心虚地缩到一旁,不再嚷嚷。
许砚之嘴上那么说着,但心里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