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便出现了何向晨学医生涯的高光时刻。
“向晨,你握刀方法不对,手腕要平,手腕用力。”
“小伙子,30度倾斜落刀这个技巧我连你许老师都没指导过,好好练啊。”
“小何呀,你看这个鸭心它都解体了,病人就这么死在你手上了!说了落刀要稳,与组织接触面由小渐大,换一颗心再来!”
“向晨,你落针的时候太直了。”
“向晨,缝合伤口不是越紧越好,重要的是松紧度一致。”
......
“喻老师,你来看看我这颗心开得怎么样?”
“温老师,您看这个松紧度行吗?”
“喻老师......”
......
温尘心看了一眼那扇千疮百孔的猪肺叶,总算是点了点头。
看了看时间,将近11点了。
“难怪你许老师喜欢你,还挺用功,学得也快。”
“小何啊,明天回去告诉你许老师,一顿饭可不够,今天给你上的这堂课,恐怕得五顿饭才行。”
何向晨吓眼睛都瞪大了:“我哪好意思让许老师请啊!等我奖学金下来,我请二位老师!还有许老师!”
“行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你住哪儿?我送你。”温尘心问他。
“B 大学生宿舍。”
“走吧,一个方向。”
“啊?不用帮喻老师收拾吗?”
“你喻老师用不着。”
“那辛苦喻老师了!喻老师再见!您早点休息。”
温尘心和喻川帮她教学生如火如荼的时候,她跟冯医生在办公室倒是一派安宁和谐。
冯医生看了她很多眼后,许清时终于有所察觉。
“冯医生,您有话要说?”
“小许……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道歉。医闹那天,真的不好意思。”
他不提起来,许清时都快忘了。
“没事的,冯医生,那就是场意外。你那会儿在手术上,没有让你从手术下来处理这事儿的道理。再说了,你不来反而还好,那群医闹要是看到你,我的伤可能更严重。”说完清时还笑了笑。
冯医生也笑了,因为自己手术的事,让人家一个新来的小姑娘受了伤,他心里怎么都过意不去。
“一般姑娘看见这些躲都来不及,你还有胆子向前冲。”
“冯医生,女孩子也是有英雄主义情结的。”
“不管怎么说,觉得挺对不起你的,怎么着都该道个歉。还有,谢谢。”
“冯医生,我爷爷也是医生,从小我就在接触这些事情,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但我也知道,医生从来都不是一个一个孤军奋战的职业。就像如果医院这次推你出去挡刀,也许很多人都会寒心,所以医院也想保护医生,哪怕我受伤,我也觉得很好。攘外必先安内,外部成见已然强劲坚固了,我们内部得先自我安定啊。所以,这件事,你千万不用放在心上了。”
冯医生心里对她的话有微微的震动,这个姑娘,是心有大仁的人。
何向晨一路上都亢奋又紧张!
亢奋是内心,紧张是表面。
温尘心心想:果然是她带的实习生,性子如出一辙。
医院不是传自己温润如玉,春风和煦吗?怎么这师生二人对着自己都这幅样子?
“向晨,你紧张?”
“啊?温老师......这么近距离跟神级教授接触,我还是第一次。”
“上过我的课?”
“您的生化课...我挂过。”
“......”
“据我所知,许老师当年这门课是她们年级第一,也是...大神啊!”
“怕她?”
“不怕,整个心外,许老师最温柔了。就是怕许老师嫌我做的不好。”
“你们许老师不会,嫌你做得不好就不会请喻医生教你了。”
“也对,所有实习生里,好像只有许老师教我的时间最多了。”
温尘心心念一动。
“花那么多时间教你,你们许老师不谈恋爱啊?”
“许老师没男朋友,上次还有病人家属想追她来着。”
温尘心拧眉。
“是没有还是你不知道?”
“没有!前两个星期护士长想把自己侄子介绍给许老师,问过她,她自己说的!”
“那你们许老师怎么说?”
“许老师当时好像说想想,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温尘心眉拧得更紧。
还挺招人?
“你们护士长的侄子,我倒是见过,原来还想介绍给你们主任的外甥女的,就是医务科的林医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林医生给拒绝了,医院的人都知道。那都是两三年前了,还没有脱单,恐怕也不是什么良才。”
“啊?那可配不上许老师!明天我就去告诉她!”
温尘心这才眉目舒展。
把何向晨送回学校,回去的路上温尘心想起刚刚何向晨说的事,那姑娘...眼光应该是高的吧?一般人,兴许是看不上的。
隔天一早查完房,何向晨便迫不及待把这事儿告诉了许清时,许清时还笑他。
“我没答应,你少听这些八卦,下周抽考,你复习好了?”
吓得何向晨赶紧闪人做正事。
去慕家那天,是个闷热的阴天,清时想着,莫不是快要下雨降温了?
她六年没回来,六年没有来拜访,却不想六年可以让一个人老这么多。
叔侄三个都是知书识礼的人,该有的规矩礼貌,一样也没有少。
慕老爷子坐下后,倒是先看向了清时。
“清时回来了啊?许多年未见你,你倒是出落得越发像你妈妈。”
这话却听得许砚之拧眉,她是最听不得她妈妈的。
“舅舅,清时回来之后工作一直忙,今天专门抽出空来叫了我和清州一起来看看您。”
许砚之就差说:老头儿,别不识好歹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爷子知道他向来不羁,没搭理他,继续问清时。
“回来之后,去看过你妈妈了?”
许砚之还没发作,就听她开口。
“去过了。”
这话倒是引得许清州看向她,原来那束花真的是她放的。
“外公,我陪着去的,岑奶奶那儿也去了。”许清州开口,倒是打断了慕老爷子再追问的心思。
“记挂着长辈,也是你这几年的长进,很好。没有提前告知,你舅舅舅妈今天也不在,人少也好,一会儿你们叔侄几个就陪我这个老头子好好吃顿饭吧。”
故意来得晚,为的就是少待一会儿,慕老爷子那几句话,说得谁也没有胃口,一顿饭匆匆便结束,饭后一盏茶的功夫,许砚之便提出告辞,慕老爷子也没留他们,转身便上了楼。
刚刚在里面没有发作,走出那扇大门许砚之就憋着气开口。
“下回你小爷爷再让你过来,别答应他。谁让你过来都别答应。”
“小叔,没事的,该有的礼数总不能丢的。”
“担心那么多?从小到大,什么事儿小叔不能给你兜着了?”
“小叔说的对,清时,没什么事,都不用过来了。”
“哥,刚刚为什么骗外公?”
“也不算骗,前一阵参加院里同事的葬礼,去过一趟墓园,顺便去看了看妈和岑奶奶,花还很新鲜。不过那会儿没想到是你回来了。”
许清州是许靖安和兰卿一手教出来的,小时候那点怨愤,早被爷爷奶奶消解地无影无踪,却又错过了学习和妹妹相处最好的时候。
现在,能护她一点,是一点。
“行了,清州你忙去吧,我送清时回去。”
许清州回检察院,许清时叔侄回澄楼搬东西,她今天开始回鹭岛住。
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回家归置好东西坐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盯着电视墙一角出神,没两分钟,许清时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不知道哭了多久,那天那场雨也没下下来,抹干净眼泪之后,她却想着,改天还得再回一趟爷爷奶奶那边,还要拿些东西回来的。
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天那个阴天过后,她天天盼着下雨,有天中午吃了饭回到办公室刚坐下,便忍不住开始想,以前的这个季节,自己都是怎么过的呢?
想来又觉得有些伤神,索性还是不要想了吧。
拿出手机查了一下天气预报,气温持续走高,一派天气晴朗的景象,清时忍不住伏案低声哀嚎,同办公室的赵医生笑她:“小许啊,你这是怎么了?”
清时察觉自己的失态,坐直了身子,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天气预报太伤人了。”
“谁说不是呢!这天也该下雨了吧!”
“是的吧。”
那场雨被她盼来那天,九月已经进入了中旬,临近中午开始下的雨,到傍晚时分才停下,气温也降下来了一些。
除了在澄楼住的那几天是按照上下班时间走的,回鹭岛的时候都走得晚。
今天难得降了温,想着前些天自己一直靠着外卖为生,着实……委屈了胃,也该给冰箱添置一些东西了。
选了离家最近的一个超市买了些东西,一个人拎了一大包东西,她在楼下等电梯,东西实在有些重,她的手被勒的痛,趁机换手的时候眉头忍不住皱起来。
电梯开门的瞬间,里外的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温尘心看到她的表情又看了看她的手,往外跨出一步,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一手挡着电梯的门,一手提着购物袋等她进来。
那姑娘也像是很惊讶,半天没动。
“不进来?”
这才抬脚进去。
门关上,温尘心转头问她几楼。
许清时抬头跟他对视,“21楼,谢谢。”
温尘心的眼里闪过一丝丝的惊讶,按了21层。
他知道她的话少,率先打破沉默:“怎么不叫人帮你?”
许清时还没有从在这里遇到他的震惊中完全回过神来,他一开口她反应慢了半拍。
“哦,家里就我一个人。”
“你住这儿?”
“是啊,你来拜访朋友?”
温尘心听她的回答,一时有些吃惊。
定了定神,好整以暇,悠悠开口:“不是,我住你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