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b大附属医院接诊了一批车祸患者，医院人满为患。
手术室内，巡回护士第二次给新来的这位许医生擦完汗的时候看了看手术室的钟，已经过去1个小时47分钟。
一开始巡回护士也免不了为许医生捏了一把汗，原以为只是肺叶贯穿伤，开胸以后，却发现肺部病变，因为是急诊，病人情况又危急，病史和检查都不够详尽。
当下病人情况符合了手术条件，就被紧急推进了手术室，却不想，手术越往前推进，这位医生竟越显得从容。
“肺镊。”
巡回护士是第一次跟这位医生的手术，每次她一开口，她都忍不住看她一眼，这声音，实在特别。
“圆针。”
护士把东西递给她，她抬眼接过，手上动作没慢下来分毫，边开口交代别的事。
“打电话给神外，告诉他们我们半小时内结束，他们可以过来接手。”
今天的病人是高速连环车祸送来的，她手里这个肺叶被铁皮穿过，脑部也受到了撞击，神外人手不足，这台手术他们心外先做，然后再由神外派人来接手。
“好的，许医生。”
何向晨看了看她，眼神专注地盯着屏幕，手里的持针器带着针，灵活地游走缝合肺叶，起落针的章法，倒是像极了在见习时给他们做示范的大拿。
“线剪。”
她细细收针，打结，然后让位，交代旁边的人：“向晨，缝合伤口。”
何向晨接手时才仔细看了看，“许老师，您这是给她造了个型啊，这肺叶缝的，跟原状没什么区别啊。”
他跟了许老师两个星期，虽然她手术时一句废话也没有，但她绝不是严肃的人，平日里反而温温柔柔，好说话得很。
刚刚一声不吭，这会儿倒是敢说两句俏皮话了。
护士也都去看，再抬眼看看许医生，虽然只露出了眼睛，但这表情倒是跟刚刚不太一样了，眼角弯了些，像是在笑。
“别贫，知道该怎么做吗？”
“大号角针，间断缝合？”
许清时点头。
“嗯，缝吧。”
......
“许医生，方主任那边问您什么时候结束，那边的病人情况复杂，其他医生还早着，他需要您过去当一助。”
许清时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
“几号手术室？”
“3号。”
“告诉方主任，我十分钟之内过去。”
“间距稍微小了些，下一针拉大2毫米，注意松紧度一致。”
回完巡回护士的话，才回过头指导何向晨。
“好的。”
清时看得出来，何向晨底子是好的，这两个星期以来她其实没怎么教他东西，但她教了的，他下一次都能做好。
何向晨操作最后一针，清时心里对这个带教实习生又多加了一分。
“一会儿我过去帮方主任，你在这儿等着手术结束，问问神外需不需要把人带走，要是病人必须去神外，你跟着去看看，每隔两个小时过去一趟。”
“好。”
“清理创面吧。帮我再问一下神外的医生过来没有。”
后面这一句，是对着巡回护士说的。
话音刚落，一个高大的绿色身影出现在手术室门口。
“许医生，神外的温医生来了。”
许清时听见温医生三个字，下意识看向那人。
那人也在看她，两人都戴着口罩，只留了一双眼睛，四目相对时，那人已经走到台前。
许清时看了看何向晨，他已经处理好了。
“温医生你好，我们这边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交给您了。”
“好，辛苦了。”他边答，边任由护士帮他穿手术服。
那人声音温润，比之她的疏离，听来柔和许多。
清时微微点头，然后脱下手术服，扔进垃圾箱，步履匆忙去3号手术室。
出了手术室的门，她才将口罩取下，露出小巧精致的脸庞。
就是他吧？他……是在神外吧？
到3号手术室，不过三分钟，这三分钟里，那双眼睛就是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也不容她细细去捋，方主任便给她分派了任务，方主任这台手术，比刚刚她自己那台复杂许多，由不得她分神。
5个小时后才下手术，已经是半夜，心里还挂着先前的病人，从手术室出来立刻拨了何向晨的电话。
“刚刚那个病人去看过了吗？在哪个病房？”
“神外317床，看过两次，没出现什么不适反应。”
“家属在吗？”
“在的。”
“好，今天护士谁值班？叮嘱一下，这个病人今晚要重点监护，身边不能离开人。”
“行，我这就去告诉她们。”
“你还没回去？”
“还在写病历。”
“好，我知道了。”
清时换下手术服，下单了外卖，蜷腿坐在更衣室的长凳上，累极。
但闲下来后，那双眼睛，便又跑到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看了看工作群，没什么别的事，清时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更衣室。
回到办公室，那几个实习生伏案苦写，手指飞弹。
没记错的话，今天是赵医生值班，他这会儿也是仰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才睁眼看向她。
“下手术啦？”
“嗯。”
“怎么样？听说你自己那台病人胸腔粘连，全程冒气儿？”
清时以笑回应，算是默认。
“不是跟您昨天那台如出一辙吗？”
赵医生40出头，尊称一声您是再应该不过的。
“主任这台才是大菜吧？是个先心案例？”
“嗯，单心室畸形，患儿才两岁多，当时产检在镇上小医院做的，没检查出来。”
“唉...这种事儿啊，真不好说，这医患矛盾不就这么来的吗。”
“就是可怜了小孩子。”
“谁说不是呢。”
许清时收拾好东西，再跟赵医生打招呼
“赵老师，今天您值班吗？”
“嗯，跟小冯，他先去休息室眯会儿。”
“您辛苦了，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行，路上小心。”
“许老师再见。”那几个实习生跟她打招呼。
“你们快点做完回去休息吧，再见”
许清时前脚刚走，后脚外卖就到了，写的何向晨的名字，他还纳闷，就收到清时的微信。
“对了，给你定了宵夜，到了跟大家分一分吧，今天辛苦了，缝合做得不错。”
何向晨腼腆地笑了笑，回复：“谢谢许老师！您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然后招呼大家分宵夜。
“这是许老师奖励我今儿伤口缝的好，记着都是沾我光啊！”
何向晨给赵医生送过去一份，毕恭毕敬双手奉上。
“赵老师，邀请您分享我的喜悦！”
“你们许老师要把你们这几个馋鬼给惯坏的。”赵医生嘴上说着，脸上却笑呵呵接过。
这个时间地铁已经停了，清时叫了车，在医院门口等了两分钟，车便到了，她钻进后座，跟司机打了招呼，便低头回复一堆微信。
温尘心本来已经下班，走到半道想起新课题的资料没拿，想着明天轮休，他便折回来取。
车要拐进医院的时候，看见路边一个身影钻进了一辆车，匆匆瞥了个侧脸，但隐约觉得有些熟，只是这个身影比印象里那个，还要瘦一些。
他想起来今天下午在手术室看见的那双眼睛，他记不太真切，只是觉得好像见过。
至于声音……跟印象里那个倒是不太像，许是不在同一年龄段的原因，少女的声音总归是要更软糯稚嫩一些。
那个小姑娘，今年该多大了？
清时手机里一堆信息，大多是姜粤、小叔和丛然发的。
好在都不是什么要紧事，但还是一一回复了，解释没回信息的原因，时间太晚，小叔的那通电话也没再回。
医院离她现在住的小区不远，不堵的情况下，十五分钟左右也就到了。
她又累又饿，却不想吃外卖，倒是想念极了当年慕岑的鸡汤馄饨的味道。
慕岑还来不及教她煲汤的诀窍，但那一手馄饨，慕岑走后，她自己倒是包了许多次。
前些天包好速冻在冰箱里的，今天正好还能煮一些，放了虾米和紫菜，就汤吃下去，整个胃都舒服了。
回来一个月，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节奏，常常都是累极了，拖着疲惫的身体洗完澡倒头就睡。
今天也是，倒头便闭眼，她很少做梦，可今晚那双眼睛的主人的脸，却立刻钻进了她的梦里。
梦里跟第一次见他时很像，却又截然不同，梦里他们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像普通同学那样交流说笑。
醒来时她自己都忍不住轻笑，果然是梦啊，他和她怎么可能是同学呢？
昨天接了几个大手术的病人，今天一定会组织大查房，她快速收拾好自己，简单吃了个早饭，便坐地铁去医院。
到医院不过七点半，穿好白大褂，去问了昨天那个切除肺叶的病人的情况，便听见副主任通知集合，准备大查房。
巡完本科室，方主任一直记着清时还有个病人在神外那边，便点了几个人一起过去看看，剩下的留在科室展开日常工作。
那边正遇见神外查房，清时刻意留意了一下，却没看见那个人的身影，倒是神外那边被他们这边吸引了目光。
心外除了刘副主任，就她一个女医生，还这么年轻漂亮，自然是扎眼的。
倪洵几乎是一下就想起她是谁了，领着下面的实习生过去跟方主任打招呼。
“方主任，您怎么来这边了？”
方主任指了指317床，“这是昨天跟你们科联做的那台，切除了肺叶，我过来看看。这是你病人吗？”
“不是，那台手术是老温做的，他今儿轮休。”
“昨天那台是咱们科新来的许医生做的，你帮我告诉小温，多帮衬着点儿，配合配合我们小许。”
“得嘞，您放心。”
“清时啊，这是神外的倪洵倪大夫，也是你们B大毕业的。”
“倪医生好。”
“我比你早几年毕业，叫倪师兄就行。”
“倪师兄，叫我清时就行。”
“方主任，可好些年不见你们心外收女医生了，想必是相当优秀了，这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
说话的，是神外唯一的女医生，肖雨。
“小许研究生和博士课程可是跟小温是同一个学校念的，哪儿能差了？行，我们这边儿也问完了，先回去了，你们忙吧。”
“行，方主任您慢走。”
清时礼貌颔首，跟着方主任一行人一起离开神外。
倪洵倒是饶有兴味，这小姑娘当年离校他就没再关注过，至于去了哪儿，哪怕学校的光荣榜上有，他也不甚在意，乍一听说才惊觉，还当他自己是嫡系师兄，原来老温才是。
“倪洵，这是你们学校的师妹，你以前认识吗？”
“听说过，上大学那会儿我们这小师妹是真出名。”
“长得真漂亮。”
“当年她就被称为咱们医学院的小仙女儿。”
“也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这么漂亮，没理由还单身吧？”
“有时间帮姐打听打听，我倒是有个堂弟年纪挺合适。”
倪洵笑笑，不再搭话，一行人走出病房，各自忙活。
许清时这一天忙得没能歇一口气，排满的门诊和手术，偏偏夜班还不安生，接了两个急诊，几乎做了一夜的手术，在天亮之前好不容易眯了两个小时。
定的七点多的闹铃，洗了一把脸，去食堂吃了个早饭，回来正碰上何向晨上班。
今天没有大查房，她带着何向晨先去了一趟神外，317那个病人过了那晚基本上算是没什么大事了，再观察两天没什么事的话，她差不多也不用过来了。
问了问情况，跟护士交代了今天的注意事项，她便准备回心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