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林大医生和大漫画家
林谙其实一直都在想段书予手受伤的事。
她说帮忙换纱布的时候，段书予扶着门的手明显紧了一下。
“我自己也可以的。”
“你一只手不方便，另一只手怎么换？”林谙执意道：“还是我帮你吧。”
床旁边的地板上，沈溪屏住呼吸，侧耳聆听。
是林谙的声音没错。
明明已经接受这个人已经死了，但她现在却说这话。
啊......
诡异。
听见段书予阖上门走了出去。
沈溪支起身来，松了口气。
以后都要过这样偷偷摸摸的日子了吗？明显不符合沈溪的调性。
觉得很闷，打开窗，趴在窗前透气，发现窗户外的后花园挺不错，有一个游泳池，一张长椅，一道木质栅栏。
风吹了会儿，忽然听到哗啦哗啦的水声。
沈溪眯眼看，发现有人在游泳，但却不在这栋楼的泳池，透过栅栏的缝隙，她看到了一个女人，是邻居。
女人一袭秀发，纤细的腿从池子的阶梯里慢慢走出来，晶莹的水珠向下流淌，身姿撩人，她正用干毛巾擦着身体。
只能看见侧影，却看不清她的样子。
沈溪好奇极了，但房子太矮，她看不真切。除非她......站在爬上窗户去看。
说爬就爬。
沈溪爬上窗，仰长了脖子。
看到了一个年纪相仿的漂亮女人，女人皮肤白皙撩人，轻轻擦拭着头发，像是朦胧月色，会勾人。
女人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转身与她对视。
徐牧雨：“？”
沈溪挥了挥手，“嗨~”
她这个人很怪，半夜睡不着会游泳。但被邻居偷看还是第一次。而且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林谙和段书予的房子吧，所以这位是？
沈溪自报家门：“我叫沈溪，你叫什么名字？”
徐牧雨：“你是？”
沈溪哑然。
看美女不是她的错，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就是了。忽然渗出一身冷汗，居然忘记自己处于什么境地，怎么可以还在这里搭讪。
但却不能撤回了。
不敢撒谎，“我是段书予的朋友。”
徐牧雨这才放下戒备，点点头，“你好。”
沈溪指了指游泳池：“晚上游泳您不会冷吗？”
沈溪算得上一副清秀好皮囊，笑起来反倒是给人一种随和的感觉。
只是那个“您”字，显得有些谄媚了。
很少有人对徐牧雨这样笑，带着一点不经意的调情，但不过分。
“不冷。”徐牧雨回答她，“恒温的。”
“哇哦~”沈溪眼睛泛光，“空了咱们一起游泳吗？”
她连一张纸都买不起的人，已经开始邀约别人游泳了，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的适应能力比段书予还强。
徐牧雨心想，这人真的自来熟。
权当对方客气，礼貌应下：“可以。”
沈溪蹲在窗台，忘了腿脚酸麻这事儿，扯着嗓子又聊了几句，不敢太嗨，只能浅尝辄止。
“所以您到底叫什么名字？”
“徐牧雨。”
“名字很好听啊！我朋友马上进来了，我们下次再见好嘛？”
徐牧雨笑着颔首。
沈溪笑得更开心了，她从窗上下来，依依不舍合上......
*
段书予出去的时候，林谙说坐在沙发等她。
于是用最快的速度洗漱了下，不想让对方多等一秒钟。
林谙拿出一个医疗箱来。
里面密密麻麻的什么都有，看来她不论对药品还是器械都很感兴趣。
“我先给你拆纱布。”林谙拿出一个小铁盒，里面是一把锋利的小剪刀，居然和今天那医生那里的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手伸过来。”
段书予手臂悬在半空，林谙则拉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腿上。
手臂触碰到林谙的身体，段书予呼吸不自觉快了些。
林谙握着小剪刀，非常细致地将纱布边缘剪开，小剪子划开面料，发出细微的声响。
段书予一瞬不瞬看着林谙，觉得这种感觉好奇怪，她觉得是完全两条不同的时间线，但错乱时空却将她们交织在一起。
而她自己，站在这个交织的点上，汲取着一种稀缺资源。
她觉得从前和记忆和现在交叠在一起，将那种心动的感觉又重现了一次。
心跳加快......
“可能会有点痛。”林谙说。
“没事，我不怕。”
碘伏和干涸的血黏住纱布，慢慢拆解的同时拉扯着，带来一点小小的疼痛感。
段书予完全可以接受。
可林谙却抿紧了唇，一瞬不瞬看着伤口的位置，好像疼的不是段书予，是她自己。
“没事啊，我不疼。”反倒是段书予安慰起她。
林谙不语，用棉签蘸了碘伏，轻轻涂抹着。她在涂抹，也在走神。目光无意识游离在段书予的手腕上。
段书予的手腕很漂亮——尽管不应该这样形容一个正在受伤的人。
可那种客观的美感实在难以忽略。她皮肤很白，肌肤表面的绒毛很短，林谙看得细致，游神的同时又在想，其实不仅仅是手腕漂亮，人也是。
她哪里都漂亮，这是客观事实，林谙心想。
“涂多啦。”段书予提醒她：“流下来了。”
“喔。”林谙将棉签扔进垃圾桶里，拿出新的纱布，细致地裁剪到合适的大小，准备为段书予重新贴上。
“你在哪里学的？”段书予笑着看她，眼底有光。
“网上。”林谙不紧不慢贴好，没忍住补了句：“而且我觉得自己不看也会。”
天赋本就是很玄妙的东西。
段书予毫不吝啬地夸起来：“感觉比下午那个人还娴熟。”
“那倒没有了。”林谙不好意思地摇头，“贴好了。”
段书予开心地将手收回来，一种刻在DNA里的口头禅，几乎是没有征兆地说了出来：“谢谢了，林大医生。”
林大医生。
林谙明显愣了一下。
与她一起愣住的是段书予。
两人目光触碰，难以言喻，但各自都有合理的解释。
林谙：“喔，能不能当医生都是以后的事了。”
段书予不着痕迹地挪开眼，落寞一闪而过。
你已经当过了，林大医生，那是我的口头禅，还没来得及改过来，以前，你也叫我大漫画家。
她沉默不语，思绪游离在很远的地方。
“你怎么了？”林谙见段书予脸色泛白，身体有发抖的迹象。
段书予眉头拧了一下，非常艰难地吸了一口气，她看着林谙，忽然站起身来，“我喝口水。”
想到那个画面了......
地上的那一滩血，僵硬的身体。
林谙抢先为她倒了一杯水，“你还好吗？”
“嗯。”
“好，先喝口水。”
段书予接过水杯子，惊恐未定，有意看了林谙一眼，没忍住：“医生有很多种，你想当哪种？”
“可以为别人做手术的那种医生。”
无疑又在段书予心上插了一刀，水没喝，但杯子已经放下了。
“小谙。”
她没有下文，只是突然去抱林谙。
身体前倾的同时，双手已经攀上林谙的肩膀。她拥抱林谙的时候，好像是绝望的溺在水里的人，想说话，又怎么都开不了口。
林谙觉得这个拥抱很突然，突然到她毫无准备，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快速跳了一下，段书予的头发摩擦着她的鼻腔，很香，也很痒。
“慎重考虑。”段书予在她耳边重复：“一定要慎重考虑。”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好。”段书予强压下不安，拉开距离，“我有点困了，早点休息吧。”
“嗯。”
察觉到段书予的情绪，林谙却解不开。
也没发现段书予闪烁的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