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湛看着那个背影，又扫一眼眸色深沉立在自己身侧的南希，第一次觉得他身边的女子皆不是俗物。
“湛哥哥，到现在你都不肯跟我说实话吗？”南希的声音不轻不重，白湛刚好听得见。
白湛叹息一声，是时候了，想当初他被董星河带到这里的时候见到的是奄奄一息的李湛。
李湛的第一句话是“你来了”，仿佛早已等了他很久。当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湛与他的躯体便合二为一。那个时候董星河跟他说：“绑了妾。”
“师妹，你干什么？”
“在我们两个那边的记忆衰减干净之前快点。”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我们研究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到底跟这边做了什么交易？”
“我不清楚，本来是我和师兄来的，可师兄的身体出了问题，我只能带着你来，希望你不要负了他们两个对你的期许。”
“朕——”他一出口方觉李湛所有的记忆已经灌入了他整个的骨髓，“我本无心天下，你这是逆天改命。”
“从两个宇宙粘连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就只能做逆天改命的事情了。”
“他的量子整合技术成功了？”白湛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躯体。
“嗯，但是我们有更重要的使命，在你的人来之前快点绑了我。”
最后他只能绑了董星河，问这个宇宙的董星河是否也被量子整合，董星河点头：“不过我是本尊，跟你不一样，所以她的躯体用不到的。”
“皇上，你还好吧？”这时郭仲韬已经带人奔了过来。
“快走，带上她。”他说完那句话之后便晕了过去，等再次醒来，他脑中便只剩李湛的记忆，尤其在看到董星河时那种刻骨铭心的痛意和恨意让他备受煎熬。有很多次他想杀了董星河，可到了最后关头他都忍住了，他起初不明白其中缘由。后来他在蓬莱的时候偷偷跟在李详和飞檐去了一趟平行宇宙之后记忆便恢复了，那个时候的他很纠结很迷茫，两个人的记忆在他脑中交叠重现，那也是他那么多年没有动董星河的缘由。
关于他去过平行宇宙的事情只有他自己知道，后来因为帝王录的事情他回长安之后屡次帮李成美也是因为两种记忆作祟的结果。以李湛的隐忍，他绝对不会因为一己之私去损大唐的江山，可以白湛的护短性子，他绝对是要帮李成美的。
白湛将曾经的经历同郭南希说了一遍，郭南希听完之后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点头说：“其实臣妾早该想到，我们两个在那世外桃源呆了快半个月，你都没有动臣妾。”
“南希，对不起，我虽然只是个赝品，但我也有我的准则。我不会做地不起他们两个的事情。”
“那星河呢？臣妾看你对她还不错。”
“她是我本尊的师妹，是真人，不是赝品。我想，我该守护好他想守护的东西。”
“还继续让她挖下去吗？你明明知道这里她本尊的身体已经腐了，还让我找史书，只不过是想让我跟你一起来追她罢了。”
白湛被人说破，只能轻笑一声：“我怕将你留在那边会有危险，我们劝劝她吧，她的记忆应该还没有全部恢复。”
白湛说完迈开他那修长的双腿缓步走过去。
董星河挖的入神，有人突然靠近的结果是被她一个过肩摔直接摔到了刚挖开的坑里。
白湛疼的皱了皱眉头，埋怨一句：“你这丫头还是这么暴力？”
董星河看清躺在坑里的人的时候愣在那里，而郭南希摊手无辜地看着他。
“二位，拉一把。”白湛艰难的动了动胳膊，抬手说。
董星河很是无辜的看看南希，见南希点头，两人才下坑去拉人。
白湛被拉起来之后便跟唐僧一样碎碎念，劝董星河别挖了。
“我就想给她换个好一点棺材。”
白湛：“……”
郭南希：“……”
三人花了一整天，才给董星河的尸骨换了一副棺材。下葬完毕的时候三人已经累瘫。
“你还恨我吗？”董星河拿起水囊灌一口，才问白湛。
“你是在问李湛还是白湛？”郭南希笑着揶揄她。
白湛摇了摇头，没有言语。他有何资格恨人家，在那深宫里头一个弱女子生存得有多艰难，他是能想来的。
董星河看一眼笑盈盈的南希：“姐姐可以啊，身边坐着两个怪物，你都不害怕吗？”
“比起红墙深宫的人心，你俩可是我的亲人和朋友。”
董星河：“谢谢姐姐在杀了我之后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我说为了天下你信吗？”
“信，你和太皇太后娘娘努力想要的最后一个盛世终会来临，放心吧。”
“谢谢，星河，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努力，终究挡不住历史的车轮。”南希说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
“太皇太后娘娘当初到底跟那边做了什么交易？”董星河黏过去问。
“那边给一个正常的皇叔，这边将帝王录给他们作为科研材料。”白湛叹息一声，替南希做了回答。
“这么说就连门主都有参与其中？”
白湛点头，传说的帝王录，也就是那拓片，是天外飞石，不但在物理学领域被疯抢，也是单克隆技术永生细胞的主要影响因子。
当年幽魂派明明可以守着那扇门千秋万代，可是这个宇宙基因的突变已经无形中影响到了整个历史进程。所以两个宇宙只能展开合作。
三人挖坟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直到入夜，那个身影才离开。
皇宫内苑，吴雅琴走到了一堵墙前，轻轻敲了两下，墙面便开始移动，然后一个陡坡通往更深的黑暗。吴雅琴立在坡上滑入那更深的黑暗，约摸过了一刻钟才到达底部，她从怀中摸出火折子点着了才开始往前走，又往前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视野才变得开阔起来，又过了一道门，吴雅琴便进入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地方。
“属下参见娘娘。”她走过去在一个形容憔悴的人跟前鞠躬道。
“查的怎么样了？”那人头都没抬，依旧拿着移液枪往培养瓶中加培养液。
“现在的光王殿下应该是隔壁宇宙的人。”吴雅琴据实说。
“那怡儿呢？”
“属下还没有找到。”
“继续找。”
“是。”
“过来的路上看到了吧？”
“皇上在捣毁佛寺。”
“有人说光王落发为僧了。”
话已至此，吴雅琴自然已经明白了，皇上这是想赶尽杀绝。李炎在位这几年虽然国力有所恢复，但是要谈得上明君，还远远不够，只能算的上以暴制暴。
“这天下最后归谁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改变的，你好好护着光王，你和本宫的将来都得靠他。”
“属下明白。”
“郭碧云那边有动静吗？”
“没有。”
“好，去吧。”
“是。”
吴雅琴从暗处出来之后抬眼望一眼远处的宫殿，喃喃自语一句：“谁说这天下再无红妆？”
吴雅琴自认谨慎，但她忘了白湛可是曾经从皇位上下来的人。从蓬莱到长安。她跟了一路，白湛自然是知道的。
起初白湛觉得她没有什么恶意，所以没有太在意。可从董星河的坟前她鬼鬼祟祟开始，白湛便起了疑心。
吴雅琴一离开，白湛便带着董星河和郭南希跟了过来。
不是说，他们也没有想到看似平平无奇的冷宫地下居然藏着那么大的一个试验基地。而且看样子来自隔壁的援助不少，连长明灯都有了。
“无名大概是来自这里。”白湛拉两个女子躲在树上，等吴雅琴走远了才说。
“那他突然不致病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南希不觉问。
“被人拉去注入了抑制因子，或者将其因子从体内移了出来。”白湛揪着他的假发，若有所思。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那么刚刚那个试验基地里肯定有来自隔壁的人。司徒澜曾经说的什么火命之人，很可能就是移走病原的载体。
按照常规，他们研究所之前作为那种载体的不是小鼠就是大鼠。要真是那样，以这里的条件，那些鼠一旦逃脱，后果将不敢设想。
之前司徒澜说无名所到之处就会引起兵祸的原因是那点帝王录脚本，现在看来，很可能致病的原因并不是帝王录脚本。那只不过是有心之人想要借司徒澜之手夺得那点珍贵无比的科研材料罢了。
等白湛将这些事情都串起来，想通了之后才默默点头：“幽魂派想要守护两个宇宙平衡的心却成了有心之人的利器。”
郭南希自然明白白湛所想，可她一介女流，能有什么办法？
“星河，按照物理学的角度，我们该怎么做才能阻止他们这么错下去？”
“战乱！”董星河说，“这世上，能让文明退步的只有战乱，所以不管太皇太后多么努力的想要兴唐室，可终究她会为了两个宇宙的平衡而亲手毁掉这一切。”
南希：“依我看，很可能地下这事，姑姑可能并不之情。”
董星河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在树杈上：“我没说她知情，她将咱们集在一起想要找的应该就在这地下。”
“目前咱们还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先不要告诉皇祖母，等我想到对策，咱们再做打算。”
两人听见白湛难得的认真，所以皆点头表示赞同。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们本以为基地会在隔壁，怎料远在天边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