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飞檐在大家睡熟了之后便在草堆里拿出了夜行衣换上,那是白天幽魂派的线人偷偷给他的。
今日夜里,他要去见一个特别重要的人,那人说知道金吾卫的几位将军被流放的地方。也知道当初神策军中是谁动的第一刀。
飞檐的别名就因他飞檐走壁的本事无人能及而得名,所以他出大理寺的天牢根本无人察觉。他的时间很紧,必须赶在天亮之前回去,所以他一出天牢便直奔目的地。
“是你?”飞檐见了那人之后显然有些意外。
“坐吧,我这小茶庐也没什么可以招待大人的,就粗茶淡饭。”水逸云说着将一碗面推到飞檐跟前,然后倒了一杯茶给他。
“我不饿,谢谢你。”飞檐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再怎么说也是他当年抢了人家喜欢的人。
“怎么?嫌弃?”水逸云笑一声,探着身子问?长长的柳叶眉被那道醒目的疤痕拉的更长。
水逸云此人,说不好看吧,也长得挺好看的,但不管眼睛还是眉毛,总给人一种特别不舒服的感觉。若非要用词语来形容,那就是贪婪、恶毒、心胸狭窄。
李详曾说可能是飞檐以看情敌的眼光看人家,所以才会有那种感觉。其实飞檐想说,还真不是,他第一眼见那个人就有那种感觉了,后来又因为李详的事情,两个人闹得很不愉快。她眉梢那道疤还是当年飞檐划的,至于原因,简单又粗暴——争风吃醋。
飞檐自认不是什么大度之人,所以当年两人打架,他也没有因为对方是女人还让任何招式。
因为那件事情,李详假死远走他乡,他知道以后也追了去。
后来他才知道,李详临走扔了一纸退婚书给水逸云,之后水逸云便终身未嫁。
“不是,我晚上刚吃过。”
“就大理寺大牢的那饭?是人吃的吗?”水逸云说着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飞檐低着头,并没有看到。
“呃,那就谢谢你了。”飞檐说着拿起筷子吃饭。
说句实话,他的胃口这些年被李详惯的很挑剔,大理寺那饭他还真吃不下。
“要不是你耍计谋将王爷送出那鬼地方,我才不会给你饭吃。”
飞檐嚼着面条的动作顿住,片刻之后才口齿不清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放不下吗?”
“你说的轻巧,要是当年王爷带着我远走高飞,留下你被以毒害皇嗣的罪名问责,你能放得下吗?”水逸云气的拍了桌子。
“你误会了,王爷当年真的是中了毒,生死未卜,要不是他师父,他可能真的就入皇陵了。我是后来才找过去的,他整整睡了五年,五年,你明白那个概念吗?”
“可凶手不是我,那天能给我作证的人只有你,你却消失的无影无踪,你摆明了就是想害我。”
“那天咱俩决战完之后我受了重伤,你是知道的。”飞檐灌一口茶,有些郁闷,当初他也是睡了大半个月才醒来,是浑鐬救的他,他觉得那是个机会,所以干脆再也没有出现。
“那你去跟30年前的我解释吧。”随着水逸云的话落,飞檐只觉一阵眩晕,浑身已经使不上力气。
“你想干什么?”飞檐抬眸问眼前的人,可抬眸的瞬间,他看到了一张狰狞的面孔,那张面孔的半边脸早已只剩萎缩坏死的皮囊。
“看到了吧?这都是你害的。”水逸云面目狰狞,仅剩的那只眼睛怨毒的像吐着蛇信子的大黑蛇。
“对不起,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也没有再打探你的消息便去找殿下了,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司徒琦,我会将我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还给你,全部统统还给你。”水逸云说着像拖死猪一样将飞檐拖回屋里,直接朝着地下室的台阶扔了下去。
因为全身酥软,武功尽失,一路滚下十多个台阶后飞檐觉得自己浑身快要散架。本来胃一直就不舒服,翻滚之下更加难受,忽又一口血涌上来。
“哎,这就吐血了,这么不经摔啊?”水逸云恶毒的笑了笑,然后示意两个手下将人绑在了铁架上。
“怎么样?我这里不比大理寺差吧?”水逸云指了指周围的刑具。
飞檐扫一眼周围,确实不差,只是一直以来他倒是第一次觉得,这个世上还有比魔鬼更可怕的东西。
“你不是说知道当初是谁动的第一刀吗?先告诉我。”飞檐也冷着脸,他跟了李详多年,别的没学下,但临危不乱学的倒是有模有样。
“想知道是吧?”水逸云满眼怨毒的盯着飞檐,抬手一刀,飞檐的半边脸边开了一道血印,皮肉翻出来,鲜血直流。
飞檐吃疼的啧一声,但还是点了点头,反正跟那个人不会再见,又何必在乎皮相那种东西。
“等半个月之后如果你还能活着,那我就告诉你,哈哈哈!”
“那就多谢!”
之后的半个月,飞檐整天被毒打,给的吃食也都是那些馊水剩饭。
他不觉记起天下人调侃他的一句话,这天下,能困住飞檐大将军的只有肃王的心。这一刻他想说,应该将肃王的心改为人心。他堂堂金吾卫大将军,却被一个小人困在此处半月之久而无人发现,那除了丑恶的人心再无它物。
当初他能那么轻松的从大理寺出来,他想少不了神策营的人放水。他本以为是有人顾念昔日的同袍之情,可没想到居然是内外勾结,另有他图。他只不过是入了别人早已给他铺好的陷阱而已。
李详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躺在太医院,一问才知道是中毒了。
对于飞檐失踪的事情大家本想瞒着的,可柳衡觉得还是告诉李详的好,毕竟他是曾经的皇子,能动用的关系也多一些。
“失踪了?”李详皱着眉头问。
“嗯,你被抬出来的那晚他托人稍话说想要一套夜行衣,属下想着他可能是想晚上溜出来看您,所以就送了,结果第三天早晨的时候就不知所踪,如今算了已经是失踪的第四天了。”
“派人找了吗?”
“找了,湛公子将能动的人都动了,但还是没找到。”
“太皇太后知道吗?”
“还瞒着她呢。”
“我去见见她,她认识江湖上的人多一些,看能不能有什么消息。”
“殿下,要说江湖,恐怕您认识的更多一些。”
“我知道,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他在这个时候失踪,绝不是什么好兆头。对了,最近京城有没有什么大动静?”
“大的倒是没有,就是光王殿下送了一只人手给仇士良,仇士良被气的够呛,次日一早便在大理寺大发雷霆。”
“跟飞檐失踪的时间能对上吗?”
“刚好对得上,中午的时候仇士良收到的人手,晚上飞檐大人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如今皇上大怒,整个大理寺全部被问责了。”
“带我去见皇上吧。”李详看着苏太医道。
“殿下身体还很虚弱,不适合走动。”
“等不了了,飞檐的身体我想苏大人比我更清楚。”
苏子清没有办法,只能带着他去见郭碧云。
碧云其实早就知道了,她也在暗中找,可是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娘娘,算我求你,你帮我找找他好吗?”李详说着就跪了下去。
碧云忙上前来扶:“皇叔快起来,哀家已经在找了。”
李详点了点头,也是,以郭碧云的眼线之多,那么大的事情怎能瞒得住。
“目前还没有找到,不过哀家有眼线来报,那晚鱼弘志给大理寺的人打过招呼,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司徒将军离开。”郭碧云见李详愁容满面,不觉有些心疼。
“那能不能找鱼公公来问问具体情况?”李详试探性的问道。
“哀家已经让人暗中问过了,鱼公公说他了解司徒将军,知道他会溜出来看你,所以才给狱卒们打了招呼。”
“娘娘,会不会是有人指使他那么做,其实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棉子若有所思的搭话。
“不能排除有这种可能。皇叔,他在京城有没有什么仇家?”
“没有,他向来为人和善,在金吾卫那么些年从来都是体恤下属,未曾和任何人起过争端。”
“皇叔再仔细想想,或许有什么人遗漏了,毕竟他的职业决定了他或多或少会有些仇家。”
“我再想想吧!”
“嗯,这是令牌,皇叔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来找哀家。”碧云说着将一个令牌递给他。
“谢谢!”
“对了,仇大人最近火气有点重,皇叔若碰上便尽量避着,若实在躲不开,就当是被恶狗咬了吧。”
“我明白!”
从郭碧云那儿出来之后李详一路心不在焉,最后他忍不住问苏太医:“子清,你说他武功那么高,什么人会抓到他?”
“殿下,凡天下武功皆有缺点,只要找到那个缺点,即便是像我这种人,也可以制服他。”
苏太医的话之后李详便愣住了,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子清,有没有什么毒使人武功尽失又无色无味的?”
“这就多了,有些毒是两种本来五毒的东西,若不小心混在一起便会成为天下奇毒。殿下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想到一个人。”
“谁?”
“水逸云。”
“她不是死了吗?”
“殿下有所不知,当年她下狱之后九死一生,最后无故失踪了。因为那件事情牵涉到殿下您,所以德宗皇帝便直接让大理寺以死亡结案。”
“她生在南诏,奇毒是她的强项。照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这世上与飞檐有仇的恐怕只有她了。当年她本想拿蛊虫除掉飞檐,还好我及时发现才保下飞檐一命。”
“如果真是她,那飞檐将军就危险了。据我所知,当年殿下被下毒那日刚好是她与飞檐将军约定比武的日子。所以她的嫌疑最重,也唯独她没有不在场证明,因为能证明她行踪的飞檐大人不知所踪。陛下向来疼你,她在狱中自然是受尽了折磨,据说还毁了容。”
“她的恶毒本王领教过,飞檐那吐血的毛病,还是拜她所赐。所以,必须尽快找到飞檐。”
“臣虽然人脉没有殿下广,但是臣可以帮殿下打听打听,她要制毒,必定需要相关的药引。”
“那就谢谢子清了。”
“殿下莫要跟我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