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瑢立马驳回：“你想教全京城知道我跟你拷一起了吗？”

齐微嘴上也不饶人，“你当初拷我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

眼见两人要动起手来，黄清及时劝住，当务之急是分开两人，什么恩怨都先放下。两人互相冷哼一声，各自向一旁挪两下，又迫于铁链拉扯，往回再挪几分。

干等总不是办法，姬瑢忽然想到什么，便找妘青柏确定，沈诸白的兵器是不是妘锋影造的？

妘青柏点头。

黄清接着问，妘锋影那里有没有现成的兵器能破坏锁？

妘青柏答道：“不一定。”

“为何？”

沈诸白的长刀不论制作材料，还是工艺的用心程度，都非其她兵器可比。况且单凭武器不一定能砍断铁锁，一不留神也容易弄伤两人，找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的人动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先试试呗。”齐微建议道。主要是她想尽快开锁逃跑，不想面对沈诸白。

妘青柏有所顾虑，“第二日便擅离职守，这样不好。”

沈诸白是看在妘锋影面子上勉为其难留下她，这一点她非常清楚。方才四处折腾，好歹在镇抚司内，她不希望自己的行为让人挑出明显的错处。

黄清了然，“我打声招呼，说找你帮忙即可。”

这样安排最好，妘青柏同意。她不知道黄清的真实身份，不过就黑市那夜看来，黄清能面对面平等地与沈诸白交谈，说话定然有分量。

出门上街怕碰见认识的人，姬瑢实在不想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便找了块布裹上铁链，好似两人一起提个包袱。齐微觉得累赘，但看姬瑢的架势，不同意对方不会罢休，便忍耐下来，拉上人赶紧走。

天色不早，为确保入夜前回城，黄清要来一辆马车。虽说内城不让驰骋，却好歹比脚力快点，再之铁链不轻，两人拖着重量折腾一下午，消耗不少体力，明显蔫了吧唧，也经不起接着跑。

妘锋影不希望太多人知晓住处，妘青柏主动承担驾车的责任，不让带多余的人一同去，余下三人没有异议。

车厢三面有座，姬瑢齐微坐一排，黄清坐两人对面。马蹄声响出枯燥的节奏，齐微头靠上内壁，想闭目歇息片刻，没两下又颠得受不了，只好换个姿势，手肘支上膝盖，双手托住脸。磨红的手腕隐约有点刺痛，姬瑢拉来布料一角，绕腕一圈垫在铁拷下方。

闲着也是闲着，黄清干脆开口问道：“为何又要离开？”

右手的坠痛惹人心烦，根本歇不好，齐微睁开眼坐直，却没有正面回答：“我乐意。”

黄清忍不住皱眉，耐心耗尽。眼前这不可控因素当真麻烦，离开也好，这次算她看走眼长个教训。

齐微如此喜欢占便宜的人，面对进镇抚司这天大的好处一反常态，姬瑢真想撬开她的脑壳，看看她究竟想什么，便问出了声：“你到底怎么想的？”

马车颠簸，姬瑢正说着，肩膀不小心撞身边人一下，齐微还当对方起了咄咄逼人的架势，顿时心中冒火，死不吭声，扭动身子往边上挪，改去坐车尾面对门口的位子。

谁曾想，她刚坐定，一柄尖刀扎破车窗，从她原先的位置刺入，刀尾连有铁索，尖端扑空，径直穿透车厢，力道不减，擦过黄清肩旁，将另一头车壁也捅了个窟窿，又迅速原路返回，收缩出去。眨眼的功夫，马车多出两个大洞，三人皆是一惊，一时未反应过来，车身骤然摇晃，齐微刚来得及庆幸换了位置，顶棚再次冒出利刃，姬瑢一把按下她的头，扯动铁链向外去，“快走！”

“吁——”

妘青柏发觉异常，紧急勒马，逃出车厢的人受力全向前跌去，四人险些撞成一团，手忙脚乱地跳车跑开。

落日的余晖自西向东投来，马车影子上方拖出一条长长的人影，几人抬头，果然见一个黑色身影立于车顶。

这人全身裹黑，连头脸都未露出，见她们出来不慌不忙，手中单刀一甩，刀刃脱离刀把，连着铁索飞向齐微的脑袋。

齐微闪身躲避，慌张之下竟忘了铁链的存在，没跑两步便被拽得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眼见攻势扑空，黑衣人手上轻动，飞出的刀刃微转，尖端向下，正好卡住铁链中间一环，铁索回收，二人教突如其来的力量向前拖了一步，姬瑢立刻稳住下盘，用力甩两下铁链，等刀尖脱离，拉上齐微往边跑。

杀手恐怕冲齐微而来，奈何有锁链羁绊，姬瑢根本逃不掉，两人分的太开只会互相牵制，不如成为一体——她左臂缠上铁链，只留出三个环的长度，不至于躲避时互相挤塞。

黑衣人刀刃归位，跳上地面，顷刻间已双手举刀向两人挥来。

好快！

躲避不及，姬瑢抬起缠绕铁链的手臂硬生生挡下这一击。硬碰硬间，黑衣人手中刀身震颤，发出鸣声，姬瑢也麻了半条胳膊，连带左肩都使不上劲，只凭借本能紧握铁链。

齐微见状，赶忙扯上她胳膊快逃，第二刀却紧接着袭来，姬瑢落后半步看得清清楚楚，这一刀正对齐微的肘关节，明显奔着砍断其右臂而来，她顾不上思考，松开铁链，一脚蹬上前人后腰，强行拉开距离。齐微猝不及防向前跌几步，刀刃砍过铁链，将将擦过姬瑢尚未落地的小腿，裤子已然破出一条口子。

她们几人手无寸铁，加起来绝非黑衣人的对手！

黑衣人目标明确，紧跟教锁链相连的两人，黄清顺利躲到马车旁。小巷偏僻，手边找不到趁手的兵器，她只好调转马头，解开缰绳，狠狠抽动马鞭，马儿受惊撒蹄，冲向黑衣人，那人被迫止住攻势，向边上躲开几步，被追杀的两人得以获取几息逃跑的机会。

“救命！快来人！”姬瑢趁机大喊，齐微立马跟着喊，“救命啊！杀人啊！”

小巷中没有其它遮蔽物，两人只能向马车方向逃，企图遮挡对方视线，拖延时间。

周围建筑中传来轻微响动，黑衣人只犹豫一瞬，立刻甩手飞刀，两人向马车背后一扑，刀刃扎入边角，躲过一劫。车轮之间能看到对面人的腿，三人屏气凝神，紧盯黑衣人的行动迹象，时刻准备绕车躲避。

黑衣人不傻，也没空同她们捉迷藏，飞身跳上马车顶棚，这下几人无处遁形。马车底盘低且狭窄，若钻进去躲避也只能蹲着，对方再落回地面，挤攘推搡之间躲避不及，便是死路一条。

“什么人！”巷口出现几个官兵，大声冲她们呵斥。

有了救兵，情况便不一样，齐微拉姬瑢一齐钻入车底，防止这人临走前下黑手。对方果然不再恋战，跳下马车，车底已无两人踪影，眼见巷口的官兵愈多愈近，只好作罢，向巷尾逃走。

齐微到底逃生经验丰富，正和姬瑢扒在后车尾，此处从前头看是视觉盲区。等人影彻底消失不见，黄清过来提醒，两人终于松一口气，脚底重新踏回地面，双双身体瘫软，硬撑着马车才没倒下。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几个官兵径直向远处追去，留下两个简单询问情况。姬瑢是内城的熟面孔，禁军几乎无人不认识她，确认几人都没有受伤，便放下心来。缠绕铁链的布已是千疮百孔，完全暴露内里的样子，见没人主动提及铁链的事，她们也没有多问。

两匹马早受惊逃离，徒剩一个破烂的车厢，姬瑢谢绝对方送她回家的好意，几个人受了不小的惊吓，又担心黑衣人卷土重来，只好打消去找妘锋影的念头，就近找一家酒楼歇息。

人是妘青柏叫来，黑衣人出现时四人皆是毫无察觉，她断定来者身手不简单，立马跑去搬救兵。也幸亏她早早找人过来，齐微才算捞回一条性命。

冷静下来，几人有了心力复盘整件事。

“凶手白天着夜行衣，又裹住头脸，一定不想教人认出来。”姬瑢率先开口，沉吟片刻，又补充道：“白天这身装扮十分显眼，凶手肯定明白，却不得不为之……兴许是临时起意，没有提前准备易容的时间。”

黄清进一步推断，“如此看来，我们四人当中，至少有一人见过凶手的样貌。”

“这人使刀的重心在左手。”妘青柏也说出自己的发现。

三个受牵连的人各自提出想法，唯有被追杀的当事人抓耳挠腮半晌，直至发觉余下三位目光都聚集到自己身上，才讪讪开口：“那人的身形有点眼熟。”

这下不用继续推理，一定是齐微见过的人。

姬瑢提醒道：“你可得好好记住凶手的身形，这次没得手，后面肯定不会罢休。”

听到这话，齐微更觉焦头烂额，她想起燕扶岳的话，不禁埋怨道：“沈诸白明明答应帮我摆脱追杀。”

黄清嘴角动一下，“她是前天答应。”怎么可能这么快。

“你明知如今待在镇抚司最安全，为何还要离开？” 姬瑢忍不住又问。

齐微没好气回道：“关笼子里当然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