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寒庭正思量,又见莫夜寒望着石板发起呆,遂而问道:“还有何发现?”
“你看这织料。”莫夜寒分别指着包裹收卷的织料和被压在石缝间那块棕色的织料,道,“看起来花纹大有不同。”
李寒庭凑过去,发觉莫夜寒说的不假:“确是如此。这裹着手卷的布袋确实是南轩朝的样式,这棕色的织布更像是本朝的,而且,这东西的主人非富即贵。”他指着棕色布料上的一点金色道,“这布料里可是掺了金线,寻常百姓可穿不起。”言罢,又不由得感到奇怪,非富即贵之人,何以到了这偏僻的所在?
莫夜寒道:“我方才撬动石板觉得这石板形状突兀,不似这里其他的石板。这些东西应不是被南轩朝的人放在这里的,必是后来人藏在石板之下的。”
“我也有同感。只是谁会来这里,又为何来这里?”
莫夜寒默然,这人所求为何,因缘如何,如今不得而知。
“罢了,不去想了。”李寒庭环顾下四周:“我看这里也没什么了,不如寻个出口出去了。”言罢走到周边,开始查看周围是否有出路。
莫夜寒指令吻虎跟着李寒庭,将从土坑中取出的东西一一收好,而后也开始寻找出口。她背上背篮,将小兽环在怀里,举起火折照亮上方,隐约见到顶部有几处交错的凹陷,好似有人在顶部雕刻了几条交汇的河流。将光移向周边,竟看到一侧凹陷处,有一个深洞,似乎直通地面之上。
莫夜寒走到那深洞之下,只觉得有风从头顶灌下来。她后退了几步,连脚步都变得轻了。
“如何,可有找到出口了吗?”绕了一圈一无所获的李寒庭从一旁跑过来。
莫夜寒一言不发,直接将他抱起来,连同小兽一起丢进背篮,然后低声对吻虎说了些什么。
李寒庭只觉得莫夜寒变得有些谨慎,小声问道:“怎么了?”
莫夜寒将吻虎口中的月银珠取下来放进怀里,祭坛内突然暗淡了下来,她指了指上方,而后将火折晃过头顶。
李寒庭一个机灵。方才火光自头顶一闪而过之间,他分明看到了祭坛顶端那些交错的痕迹,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洞穴。
“那不会是……”
“若我猜的没错,那应是地蛇的巢。”莫夜寒小声道。
李寒庭浑身发毛。看头顶这些痕迹,这祭坛不知何时已成了地蛇的巢穴。
地蛇和奎蛟一样,成年后有三丈长,力大无穷,且身上附着粘液,粘液脱离蛇身便会渐渐凝固,变成坚硬的壳。但凡有不速之客进入它的领地,它便会用粘液限制入侵者的行动,而后将活物绞死,慢慢食用。更可怖的是,即便将地蛇斩成几段,地蛇不会死去,只要蛇头尚存,便可慢慢恢复身体,继续生存下去。
李寒庭深知,直面地蛇这种妖兽,不是明智之举。眼下唯一让李寒庭感到庆幸的是,地蛇的鳞甲不比吻虎的虎齿坚硬,如此算来,他们总算还有一丝还击的余地。
“怎么办,要循原路往回走先避一避吗?”
莫夜寒摇摇头:“方才进来的时候,我见那暗门的背面有不少刀剑砍过的痕迹。原路怕是条死路,只能进,不能出。”
李寒庭大惊,他方才进来时只注意到门下和两侧,完全没回头看过,莫夜寒却早已将这些收入眼底。
当初以为这里另有出口,是因为穴内吹出些许风。而如今,除了头顶的地蛇巢穴,还未见别的通风之处,这一路引着他们进来的轻风的入口,如今看怕会成了断送性命的所在。
“如今我们只能从这里想办法出去了。”莫夜寒说着,突然间吹灭了火折。
李寒庭浑身被黑暗包裹,只觉得毛骨悚然。隐约听到背头顶传来些动静,分明是地蛇迂回爬行的声音,他小心抚上莫夜寒的肩头。
“别出声。”莫夜寒小声说道,“回篮子里待好,不要出来。”
李寒庭不放心,低声问道:“你做什么?”
“引地蛇出来。”
“你……”听莫夜寒如此说,李寒庭不由得愣了片刻,望了望周遭,见莫夜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吻虎却不知在何处。
“原来如此。”他道,“千万小心。”言罢小心的挪回背篮中。
篮中小兽好似察觉到了危险,紧紧的靠过来。李寒庭将身下的棉布掀起来,将自己和小兽紧紧裹在其中。
“你这会儿可要老实一点。”他小声念道。
那小兽好似听懂了一般,紧抱着他的前爪,蜷缩成一团。
背篮之外,隔着黑暗,莫夜寒只觉得头顶的动静越来越大,而后而渐渐变得轻了。隔了一会儿,响动又大了起来。她左手摸到火折顶端,右手握紧匕首,静静的听着。
不久,头顶的动静突然消失了。周围地面上发出几声微小的声音,好似细碎的雨声。
莫夜寒突然感到左手上一阵黏腻,有什么东西顺着手腕缓慢的流到指缝之间,她突然将火折在匕首上一擦,而后举至头顶。火光乍现之间,只见一条血红色的地蛇正盘踞在她头顶,身上掉下的粘液好似雨点一般落在地上。
地蛇猛地见了光,瞳孔收缩,突然张着血盆大口,向莫夜寒发出一声咆哮。
背篮中的李寒庭闻得这声咆哮浑身一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接二连三的落在覆于己身的棉布之上,坠的棉布紧紧贴在他身上。
莫夜寒突然将手中的火折子抛向半空。
地蛇为避火光,将头缩了一缩。
莫夜寒见时机到了,立刻喊道:“行云!”
方才一直隐匿于周遭的吻虎猛地跃出黑暗,直向着地蛇扑过去,一口要在地蛇脖颈处,两只锋利的虎齿穿透地蛇的皮肉。
地蛇的后半身不停地甩动挣扎,蛇身上的粘液如同骤雨一般落下来,蛇尾摔在洞顶上,震得洞顶剧烈颤动起来。
吻虎上颌用力,穿透蛇颈的虎齿斩断了地蛇的头颅。蛇头断裂,蛇的后半身骤然停止了扭动,直直坠落,摔在地上,溅起漫天尘土。
吻虎衔着蛇头落在地面。
莫夜寒将月银珠取出来照亮四周,见地蛇依然吐着信子,亮出獠牙。
李寒庭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已经黏在身上的棉布掀开。他大呼一口气,而后接住了莫夜寒抛来的月银珠,急忙举起来,将周围照亮,甫一看到眼前这一幕,大惊之下,道:“好险。”
莫夜寒望着头顶地蛇的巢穴,道:“我们可以循着地蛇的巢穴出去,你将月银珠举好。”
言罢,从背篮中翻出银藤制的绳子,从地上寻了块石头绑在一端,用力向上抛去。石头被地蛇的粘液黏在了洞顶距离地蛇巢穴最近的地方。
不一会儿,粘液干涸,绳子便被牢牢固定在了洞顶。
莫夜寒攀上绳子,向着洞顶爬去。
李寒庭扒在背篮边缘,老老实实举着月银珠,眼见吻虎叼着地蛇的头,站在地面仰望着他们。
那地蛇虽只剩下头颅,仍旧不停地扭动,朝着正远离地面的李寒庭张着大口。
这般情景实在可怖,李寒庭急忙将视线挪回来,直视着前方。
视线之内,祭坛之上狸兽的雕像面目逐渐清晰。虽经岁月腐蚀,李寒庭尤能想象当年雕像下,祈祷的人群怀着何等憧憬的目光仰望它。
“咦?”不知是不是光线恍惚,李寒庭只觉得雕像的眼睛处,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何事?”莫夜寒闻得李寒庭发出惊奇之声,停了下来。
“你看那雕像的眼睛……”李寒庭再细看去,那道光却又消失了。
“或许是我看错了。”他道,“方才总觉得雕像眼睛那里有什么东西。”
莫夜寒望向那雕像看了一阵,没看出什么不寻常之处。
“走吧。”李寒庭道,“应是我看错了。”
下一刻,莫夜寒却臂上用力,将绳索一荡。
李寒庭险些没站稳,待稳定好身形,只见莫夜寒双脚已蹬在石像头顶上。
“或许真有什么,既然来了,不如仔细看看。”莫夜寒说着,扶着绳索向下降了降,正对上石像一双眼睛。
李寒庭举着月银珠靠近了些,雕像上一双眼睛,如今只能勉强分辨出轮廓,只有眼眶的眼睛,显得空洞无神。李寒庭靠近,盯着那双眼睛看了许久,也没看出什么。
“是我看错了。”他道,“我们走吧。”
莫夜寒却没有动,李寒庭转过头,见莫夜寒看着那雕像正发呆。
“你发现什么了?”李寒庭赶忙凑过去。
他循着莫夜寒的视线看过去,却只见斑驳的雕像。
“莫夜寒。”李寒庭唤了一声。
莫夜寒好似被惊吓到一般,身子一颤,这才回过头。
“你怎么了?”李寒庭霎时有些担心,“可是受了伤?”
“没事。”莫夜寒又看了石像一眼,神色有些恍惚。过了片刻,才恢复如常。
“我们走吧。”她言罢一蹬腿,绳索悬至洞口,顺着向上攀爬,不一会儿她便到了地蛇的巢穴边。
“行云。”莫夜寒向吻虎招呼,“待我上去,便丢月银珠下来。”
言罢抓着绳子一荡,双脚踩住洞口,而后松开了绳子,向着洞内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