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止提供吃饭、住宿、换马等服务,柳亦双还开展了邮递货物的服务,但只邮递本省内,号称满省三日达。
这个速度并不超常,可百姓平时邮递东西,想体会到这个速度,需要付出高昂的运输费。但在速通集团的补给地就不一样了,价格很容易让人接受。
因此,满省百姓很是推崇速通集团,对于接手的管理者,亦是诸多好奇。了解柳亦双十八岁接管后,认为其是青年才俊,大肆夸耀,引为家中孩子的榜样。
但好景不长,据说柳亦双的这一步,导致了其它公民驿站及开设补给地的一些私人,仇视柳家。
不知是雇了杀手,还是哪方出手,把柳家灭门。
不过奇怪的是,当时百姓没有在柳家发现柳亦双的两个女儿,三日后,官府在清理柳家尸体中,才发现两个女孩的尸体。
孟淮妴听完后,道:“怪不得,有很多百姓认识你。”
柳枝咯咯一笑:“郡主大人说错了,是很多百姓认识‘她’。”
孟淮妴不语,只盯着她。
因为教习瘦马,作恶多年,所以从容至此吗?
柳枝沉默了一瞬,忽而带着些轻蔑道:“她可不如我!她就是个劳累命,到头来死无葬身之处,不像我,我有老爷疼我如珠如宝。”
孟淮妴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可富裕时,珠宝可有可无;贫困时,珠宝可以卖钱。”
柳枝不说话了,垂眸间有些感伤溢出。
快到地点,孟淮妴下马,一行步行前往。
她状似无意地扫过叶软的怀里,再抬眼,注意到她的叶软,有些心虚警惕地别过眼睛。
“暗二,你去拴马。”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孟淮妴给暗二打了一个手势。
待马儿都被拴好后,她随口道:“叶软,你在此看着马,这儿有人偷狗,不定还会偷马。”
叶软压下喜悦,嗫嚅应下。
柳枝心绪不佳,此时倒没有非和叶软在一处。
偷狗人所在,是一片民宅之后,一处独立的宅子,挂了块“张家养殖场”的牌子。因着位置,可以登高纵览周围有无人往。
柳枝见郡主还往前走,忍不住道:“郡主大人,不在此处观察情况吗?”
孟淮妴头也不回:“若被发现,都杀了便是。”
平稳沉静的声音回荡耳边,柳枝走到宅子前,才确定那声音中的暖意是错觉。这么一确定,她就慢慢品出了沁入骨髓的冷。
她双目有些凝重地,暗暗看着前方的人。
一行人运气很好,没有被宅子内的人发现。
几人藏好后,看到宅子内人正在从机械马车上搬狗。
那些狗,不拘大小品种,都被绑住嘴。
也许是嗅到院子内同类的血腥味,狗们一落地,就不安起来。
院内,有三男三女,以及上百条肉狗。
很明显,这里是肉狗养殖场。
有人安排道:“十四时了,今日不必再杀了,先把这十条给老王老李送去。”
有人应下,把院中才处理干净的十条狗的尸体搬上马车。
孟淮妴看向暗二:“去跟。”
暗二点头离开。
柳枝突然问:“狗而已,您要把这些人都杀了吗?”
孟淮妴看向她,神色平淡道:“你以为‘而已’?”
柳枝笑了,仍是问:“您要把这些人都杀了吗?”
孟淮妴没有立刻回答,在脑子里搜寻了一遍律法后,才道:“若是合法开设的肉狗养殖场,宰杀肉狗,官吏也是管不着的。”
“偷狗宰杀,数量在十条以内,按照手段,处徒刑五年至终生;数量在十条以上,死刑。若是偷狗买卖,买卖双方十条以内徒刑五年至终生,十条以上,流放。”
柳枝用很轻的声音又问:“所以那些买主,您会把他们全杀了吗?”
“当然。”孟淮妴看着院中的人,眼冒精光,“落在我手上,非死不可。”
柳枝沉默许久后,自语般道:“所以极乐馆、种毒案、医馆案,那些人,都会死吗?”
“当然。”孟淮妴认真回她,“不仅会死,还会受酷刑惨死——可比我专业多了。”
“真的吗?那些官吏,不会被从宽处理吗?”
柳枝是直视着她的,可以看出来,她的眼底有些隐蔽的情感。
这些问题,以谨慎而言,要防止她是为了许家而问,不该答得清楚明白。但相处至此刻,孟淮妴实在相信自己的火眼金睛,遂郑重道:“没有妨碍,那些性命,若皇帝不取,我来取!”
柳枝骤然平静下来,她认认真真,重新看了一遍对面这张脸。
是如此的豪气干云,稳重可靠。
而后,她转过身去。
孟淮妴不急,走到一边,扎起了马步。
拓火君和叶松见状,也一同扎了马步。
习武之人,每日都不能疏忽锻炼,盯梢时也可稍作动作。
柳枝蹙眉,疑惑地看过去。
孟淮妴道:“你盯着足以。”
实际上,不必盯了,她大可以现在就动手,对于购买狗肉的,也能逼问出名单。
之所以不动手,是为了给叶软时间。
快马奔跑颠簸时,会疏忽放在身上的没有设防的手。但她无意间,瞥见叶软偷了柳枝的钱。
柳枝不知她的打算,还以为她是想看看这些人会怎么对待偷来的狗,到明日再跟踪这些人,以找到送货名单,于是郑重其事地盯着院内。
半个时辰后,暗二赶回来,禀道:“老王老李是两家做狗肉火锅的,属下已记下地址。”
孟淮妴起身:“回去,此地明日再来。”
然而,待走到拴马的地方,却见叶软不见人影,还少了一匹马。
暗二悄悄把余下四匹马身上的锦袋取下。
这里头装有追踪香,有势力有经验的,都会对这种东西有防备。但在寻常人身上,还是好用的。
柳枝没有叫喊,只呢喃了一句“她竟然会骑马”后,就弯腰在地上寻找,似是想找到马蹄痕迹。
孟淮妴抱着胳膊,悠哉道:“看来许家还真是待叶姑娘不好,怎么人跑了?”
这块地是水泥的,普通人想看出痕迹,可不容易。
柳枝又四处眺望,瞧不见半点人影,她低声求道:“郡主大人,您快找找叶软!”
孟淮妴还是不慌不忙:“人在许家过得不好,跑就跑了,找什么?”
柳枝终于掩不住急色,她突然凑近问:“郡主大人,您的护卫黛禾,真的离开了吗?”
孟淮妴勾唇:“你可以放心说话。”
有叶松在。
柳枝松了口气,不认为许一会亲自跟踪,遂道:“请您找找叶软,否则她会死的!”
孟淮妴深深看她一眼,也不问,翻身上马后,对她伸出手。
少了一匹马,她们得同骑。
然而,手上却放上了一只更大的手,有力地握住后,手的主人上马坐在了她身后。
孟淮妴甩开他的手,蹙眉道:“注意你的身份!”
拓火君却看向柳枝,解释道:“我不是晏罹。”
柳枝震惊在原地,不是因为此人不是郡主的护卫晏罹,而是此人竟然敢对她暴露身份。
这岂不就是代表了郡主的态度?
郡主,竟然如此信任她吗?
“愣着做什么,不急了?”
听到郡主的声音,柳枝才上马跟随。
拓火君是想握缰绳的,孟淮妴还是蹙着眉,把缰绳夺过来,拉绳驾马。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冰冰凉凉的,像春风融化了的冰块,让人心中一悸。
他附耳道:“别生气,你应该也不放心,把后背交给别人。”
孟淮妴眉头松开,道:“我倒是要谢谢你了?”
“不必客气。”
话落,孟淮妴感受到腰被一双手圈住。
她低头一瞧,也许是马儿奔跑颠簸,那双手,颤抖了一下。
而后,很有礼地,轻轻圈着,绝无旁意。
莫名地,孟淮妴有些心安的感觉。
触手可及,还能持礼克制的品行,弥足珍贵。
拓火君却心中忐忑。
方才,碰到她的腰了。
习武之人的腰,表面都是很硬的。
可他方才却觉得,自己碰到了棉花,棉花像是着了火,把他的双手都烧烫了。
他小心地双手交握,生怕发热的手心烫到了她的腰。
这种从未有过的忐忑久久不散,使他一路上都在专心注意自己的手。
暗二在前嗅着追踪香,跟随追踪香引路。
柳枝则一直有些失神,没有意识到暗卫为何如此确定方向。
心中想着,郡主为何如此信任她?
还是说,连郡主都愿意纡尊降贵帮许家人试探她?
不,绝不可能。
她暗暗下定决心。
若绥匀郡主都会与许家同流合污,那么上当,也不亏。
她会一直苟活,只是铲除的目标,多了一个郡主。
一行跟随追踪香,一路向南,进入遇衫县后,又一直往西而去。
过了一个时辰又一刻钟后,十七时三十分,终于停下。
叶软骑走的那匹马,停在一个村落不远处。
村落里只有十来户人家,住得很松散,旁边,是一座高山。
柳枝看看碑石,道:“叶软的家就在这个村子,但她的父母已经死了,她应该不会回来。”
孟淮妴看向旁边的高山。
若是翻过高山,可以进入临府屏鹤府。
“叶软可出过府?”
柳枝摇头:“她出生在遇衫县,只去过栏商县。”
那就不奇怪了。
这个普通女孩,连逃跑,都不知路线。只能从记忆中寻找,在熟悉的路上汲取一点心安,想要翻过这座大山。
孟淮妴偏头,道:“松手,爬山。”
拓火君这才意识到手还圈着,他规矩收回,下马伸手欲扶。
孟淮妴并不习惯这种亲密,根本没看见。
拓火君也不尴尬,十分自然地收回手,道:“时间不早了,天黑恐有野兽,在村子休整,明日再爬?”
柳枝担心道:“若叶软已经上山了,岂不是可能遇到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