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一年,她跟布莱克谈起了恋爱,他也为此心碎。
他喜欢一无所知吗?不,他不喜欢,他一直不敢问她为什么这个夏天变得如此反常,尽管这反常让他惊喜,不过此时此刻,他才发现没有什么比一无所知更让他喜欢的了,他一想到上辈子的记忆,就感觉痛不欲生,就像在玩捉迷藏,他不希望自己的眼罩被取下。
自从多年前她死去的那个春天开始,他就一直在等待,他感觉牵着她手的手是幻觉,而他的其余部分都是假肢,他像一个影子,她也是影子,当十几年的时光从他们身边划过,她原地不动,仍然会对他说爱的悄悄话,她就像刚刚去厨房为他做了一顿晚餐那样,从没有和他分开多久,但他却被冰封在那痛苦的十三年中,他比她活得久,但他宁愿死去。
“巴蒂,”阿洛轻轻拿开那个汉堡的盒子,起身抱住了他的头,手指在他头发里按揉他的头顶和两侧,“我们还年轻呢,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这次我没征求你的意见,因为我觉得你一定不会拒绝的,对不对?除非你对我厌倦了,想要尝试新的生活。”
“我怎么可能不愿意,你还能来找我,我很高兴,我都怕你觉得厌烦…”
“怎么会呢?我一直在等你啊,等了很久,而且也不算晚,我答应你的,我跟你约定过,那不是骗你。”
“我会永远对你好的,这次是真的,绝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巴蒂搂着她的腰,也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这样发誓了,他不知道她还会不会相信他,毕竟他都觉得自己应该被天打雷劈。
“我相信,”阿洛轻松的说,“不然我就不会去找你了,这一个月,我觉得你应该很开心,被我喜欢的感觉,会让你满足吗?”
“会。”
“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阿洛提醒道,“别忘记每天对我说,然后…”
她附到他耳边,轻声的说,“别忘记也要对儿子说爱。”
巴蒂的脸皮抽搐着,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重重的哼了一声,“我不想要他了!这个孽障!”
“再试一次,巴蒂,”阿洛耐心的哄着他,“如果他还是那样执迷不悟,我答应你,我不管他了,我不能再为他放弃你,好吗?”
“再说吧。”巴蒂冷冷的说。
这句“再说吧”听来刺耳、草率、轻蔑,里边挟有一层漠然,阿洛敏锐的感觉到,巴蒂已经有了心结,他不再关心儿子,也不想再见到他,仿佛儿子做不做食死徒,都无所谓。
他是在用“再说吧”为人生筑起一道防线,几个月,几个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整整一生就这样过去,除了每次用“再说吧”应对她之外,什么都不会发生。
阿洛知道自己不能心急,因为他的人生停滞在了那里,这部分自我就像一只蜥蜴的断尾胡乱拍打,她已经离开他太久太久了,这让他一丝安全感也没有,但她还有两年的时间可以劝服他,这辈子,没有其他人横在他们之间,她不会因为误会而流浪以至于难产,那么她的身体也不会那么糟糕,只要换一种方式教育儿子,她会陪他很久很久。
火车到站之前,阿洛去父亲的车厢里换好了袍子,又拿回了可爱的闪闪,她兴奋的捏了捏自己阔别多年的宠物,把它放在肩上。
刚在车上举办了一场小型聚会的霍拉斯看着女儿红润的气色,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看来克劳奇一家的确对她挺好的嘛!
“开心吗?”霍拉斯打趣道,“巴蒂那孩子看着比迪佩特还老古板,爸爸真没想到你还能喜欢这样的男孩子。”
“当然开心,好极了爸爸!”阿洛对他撒娇说,“古板?我不在意这个,而且爸爸,你不觉得严肃的人逗起来很有趣吗?我就喜欢看他们表情变得气急败坏或者维持不住那种假正经…”
霍拉斯被她逗得笑出海象的叫声,忍不住吐槽她,“你太坏了,跟你母亲一模一样…调皮…”
阿洛对他做了个鬼脸,顶着闪闪跑出了包厢,“爸爸,城堡见!我最爱你的魔药课!”
霍拉斯望着女儿的背影,看到她这么快活的样子,忍不住流下了老父亲的眼泪。
女大不中留!
等火车停下来时,巴蒂依然没有去维持秩序,气得海伦对他翻了好几个白眼,但是巴蒂压根不在意,毕竟他为了妻子和儿子,违背的规定太多了,他已经有些麻木了。
重来一世,他当然只想跟妻子时时刻刻待在一起,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能够辨认出她的鼻息,他清清楚楚的知道,他终于又和可以他心爱的妻子躺在床上重温旧梦了,哪怕他们暂时放开彼此,也没有谁会真的离开,尽管已经分开了十三年,可他们俩现在依然是很久以前在霍格沃茨读书的那两个年轻人,一点也不曾老去。
事件环环相扣,直至完全难以预料,就当他以为这个循环已经终结时,又有新的事情发生,之后,再有其他事发生,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突然回到了起点。
等他们下了火车,巴蒂紧紧的牵着她,不让她被站台拥挤的人流挤得远离自己,他们钻进了发霉的夜骐马车,看着霍格沃茨城堡隐隐约约的越来越近。
马车在橡木大门前停住了,他们进了阔别多年的礼堂,其实这感觉只是针对阿洛来说,毕竟巴蒂曾经回来主持过三强争霸赛,但那时他被伏地魔用夺魂咒控制着,死板的用规则强迫哈利·波特参加了争霸赛,虽然后面发生的事他不像妻子从儿子儿媳口中听到的信息那么多,但伏地魔终究是被打败了,并且还有儿子的功劳,这让他欣慰了一些。
哼,伏地魔…福吉…重生了一次,他要是还干不过这两个瘪三,他都不姓克劳奇!
这时,一盘排骨递到巴蒂面前,打断了他的沉思,他转头时,就看到妻子正调皮的看着他,浅绿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揶揄的光芒。
“这次,吃吗?”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想到,在这个星球上,他希望死之前能帮他合上双眼的人,只有那一个,那个多年未见的人,也是此刻正看着他的人,他希望她能穿越时间和空间,将手掌覆盖在他的眼睛上,正如他也会将他的手掌覆上她的双眼。
巴蒂立刻拿起叉子,吃光了那盘排骨。
回到拉文克劳的休息室后,巴蒂漫不经心的给一年级新生指了宿舍的位置,然后就盯着拉文克劳的雕像看。
其实呢,妻子假装中了他的迷情剂那一年,他总是和她一起,躲在雕像后面,他对她上下其手,她没有反抗,很难说是为了不让他发现异常还是她心甘情愿,他猜是后者,他想着,如果他在这里站上一个小时,盯着这个雕像,他就是和她在一起待了一个小时,如果他对这个雕像说话,它就会回应他。
它会说什么呢?
找到我,找到我。
他也说同样的话。
找到我,找到我。
现在他们俩都很开心。
他们找到了彼此。
“巴蒂,我要下棋,”阿洛摆出棋盘打断了他的沉思,又示意他坐到扶手椅上,“封盘前的棋局,你还记得吗?”
“记着呢。”巴蒂的记忆力很好,他指挥那些棋子去该去的地方,而阿洛肘部撑在棋盘附近,双手托腮看着自己的丈夫。
她觉得此刻的他很迷人。
那时她已经意识不清,看棋子如同鬼影重重,当然无法记住每个棋子的位置,但她精通两百多种语言的丈夫却记得她的每一个着法,并把它还原了出来。
她猜测她死后的十几年里,他一直用这局棋来假装跟她对弈,可惜为了救出儿子,她的关键着法进攻很明显,并且毫不留情,一步步通向昔日那种会摧毁人生之梦的激情,带着荒废、恐怖、疯狂。
不过现在的阿洛恢复了巅峰时期的脑力,她重新瞄了一眼棋盘,发现此局黑方必输,因为f4位上的兵是全局弱点,她飞速在脑海里计算每个棋子可能的后续着法——探寻,她已经注意到白方的弱点在d3位上,但她确信巴蒂没能够找出让他毫无争议的取胜着法。
她弯了弯嘴角,指挥棋子对着f4的位置开火,巴蒂的脸果然变黑了。
过了一会儿,等巴蒂被困毙,黑国王又一次摘掉王冠后,休息室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壁炉的余火还在跳动着微弱的光芒。
巴蒂猛地站起身,不去理会那些无数次大声埋怨他的棋子,把妻子按在扶手椅上重重的吻了下去。
他知道,悲哀但又幸福的知道,无论再过几辈子,他的余生几乎都可以放在她的棋盘上了,他完全无法抵抗她精妙的逻辑,她的算计,她对他的撒娇和使坏,只需要不断起伏和错乱的呼吸声,她就能让他的人生走向一个方向或者另一个方向。
她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个渺小遥远的星球,从卫星降级到暴躁的小行星。
阿洛没有推开他,实际上她很享受他的吻,这个吻带着一丝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意味,她盼着他的吻,就像她在阿兹卡班时曾用悲伤的声音呼唤他,希望他吻她。
当她枯萎、走向生命的尽头时,她的身体填满绝望和无助,在最后一刻,她在濒死的幻境中终于得到了一丝安慰——那个人曾经在她最好的年华爱过她,并且一直爱着她。
别停下来,巴蒂。
就让我这样和你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