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盛言用眼神疯狂示意他,甚至附上了警告意味,哪知对面不仅拒绝接受,甚至夹得更紧了。
但轩然大波也只藏在桌下,桌上,两张面孔看不出丝毫破绽。
可惜,陈迎也是个人精,空气里的奇怪氛围,他很难没感受到:“二位,有什么问题吗?”
许盛言扯起嘴角:“没事……”
说这话时,他还挣扎着撞了几下林砚周的腿,依旧纹丝不动。
他不禁怀疑,林砚周平时泡健身房光练腿去了吗?跟被两块钢板夹住似的。
见对面毫无还手之力,林砚周心满意足,对陈迎的态度也客气几分:“没事。”
抬手示意服务生倒酒。
服务生甫一放低酒瓶,还没倒出,就被他抬指拦住:“我要那瓶。”
顺他目光望去,许盛言杯中的勃艮第殷红丰满,在灯光下如同红宝石闪耀,和许盛言胸前的蔷薇狮泛出的火彩隐隐呼应。
林砚周不经意瞥过他胸前,眸深邃地停留。
他抬脚,轻轻用鞋尖,刮过许盛言小腿肉。
!
许盛言不自然地吞咽,连忙将自己那杯递给他:“喝我的。”
陈迎笑着打断了他的动作,拍拍他的手:“一杯酒而已,传出去别让人笑话我,你尽兴就好。”
“给林先生添酒。”
林砚周注意到桌上的小动作,不动声色,没有意见,只静静收回目光,品了一口那杯珍藏的勃艮第。
一般。
就在僵持不下时,陈聿陈竞两兄弟终于现身酒会,他身旁跟着位五官立体俊美的男人,个头身形同陈竞差不多。
陈竞走到他身后,拍了拍林砚周的肩:“好玩啊。”
林砚周依旧是淡淡的表情:“一般。”
陈竞没搭理他的莫名抽风,顾自同几人打招呼:“迎仔,盛言。”
“这位是慎谦,梁先生的长子。”他同几人介绍起身边男子,许盛言礼貌起身,伸出手友好道:“梁先生。”
对面嗯了一声,搭上手,稍稍触碰便收回,许盛言微微一笑。
林砚周没起身,只是同他淡如水地交换点头。
许盛言通常会对初次见面的人进行底色判定,以便于判断接下来采取何种社交手段,而梁慎谦身上的距离感,似乎过分厚重。
再次坐下后,林砚周没有再绞住他的腿,许盛言转了转脚踝,才觉得血液重新流动起来。
添了新朋友,几位都往里坐了坐,他与林砚周之间的空隙,缩至一掌之距。
两人都长手长腿,交谈时引起的动作,在桌下难免碰到,但比起之前,已收敛许多。当下场合,许盛言心想,忍忍便好。
这桌人凑在一起,无非谈生意,因为有陈迎在,话题也偶尔往公子哥间的吃喝玩乐上带带,又有人提及林砚周新电影的事,许盛言听到,电影上映时间定在了明年,他也会跟着团队一同参加路演。
那也预示着,明年,他将有几个月的时间在港见不到林砚周。
话题没一会儿,又被陈聿引到了花边新闻上。
许盛言在这种场合向来发言少,听得多。
他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准则,只悠悠地品酒。
将酒蒙子的标签,贯彻到底。
但不说话,祸水也免不了被有心之人东引。
梁慎谦瞧他久不发言,终于问道:“许先生是做什么的?”
许盛言本在专心出神,闻言眼神一顿,旋即笑道:“进出口贸易,小生意。”
“哦。”梁慎谦轻轻摇晃着酒杯,“恐怕最近形势不太好吧。”
国际市场波动,他们的确是前线受损最严重的一批,但好在上面政策及时调整,作为商人,只需静候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许盛言面色从容:“有点影响,稳住心态就好。”
圆桌之下,林砚周的鞋尖一下一下敲点地面,声音很低。
那是他不耐烦的表现。
许盛言想快速结束这个话题,不觉得和他寒暄是明智的选择,正欲开口之际,陈迎打断了他。
“梁生对贸易感兴趣?有兴趣的话跟我一起投个股,许生可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保你稳赚不赔。”
梁慎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林砚周抬指,朝高脚杯轻叩两声——他的杯子空了,服务生见状,立马把那瓶年份珍贵的勃艮第,又为他添上。
“以前没听说过林先生喜欢酒。”陈迎笑着,不算自然。
林砚周轻抿一口:“兴致到了。”抬眸看他:“你心疼?”
陈迎很大方:“自然不会。”
年份虽珍贵,但到底只是一堆葡萄压出来的发酵物,若非喝点情怀,谁愿意绷着脸喝那些又酸又苦的东西。
“那给大家都满上。”林砚周反客为主,瞬间越俎代庖化身东道主,“来,给梁先生也倒一杯。”
梁慎谦的表情和他这个人性格一样,始终淡淡的。
他和林砚周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又懒懒地错开,仿佛都默契地认为对方没什么意思。
许盛言擅长读空气。
他已经感受到两人间无声的张力,却不清楚这点火,究竟从何燃起。
陈聿开始当和事佬,直起身来,神采飞扬道:“诶,月底年希要办一个慈善会,听说,万家那位老爷子这次也会出席,有得看喽~”
陈竞久不发言,此刻吊着半只手道:“万家这是打算开始做准备了。”
“不一定吧。”陈迎见解似乎不同,他转头,“盛言,你怎么看?”
许盛言刚欲张嘴,背后猛地一激,麻到发梢尖。
林砚周藏在桌下的脚,微微上翘,找准位置,用足尖勾起他的裤腿,鞋底缓缓踩上去,在他小腿下,缠绵地蹭。
…
许盛言感觉神经某处在烧。
却又要克制眼神,控制在合适范围内给予林砚周警告。
然而很可惜,林砚周微抬着下巴,漫不经心,根本没有看他一眼。
“盛言?”陈迎又叫了他一次。
“哦,我……”林砚周打断了他们说话,“当着我的面讨论这件事,合适吗?”
许盛言被他摁下话头,抿紧嘴唇,克制住眼睫的颤抖,在别人眼中,那不过是因威压而不得不收敛的情绪。
陈迎见状,一笑:“随便聊聊,不当真。”
“以前没见你也没介意过……”陈聿端着酒杯在对面嘀嘀咕咕,被他哥一瞪,声音渐小。
到底是林家家务事,豪门恩怨谈谈情感纠葛无可厚非,公子哥们也常拿自家事来互相打趣,但彼此都有个不可逾越的底线,越雷池,在公众场合谈论次代内斗,便极有可能涉及站队问题。
有心之人不可不防,这很危险。
许盛言站起身,打破了他惯有的沉默准则,礼貌欠身:“抱歉各位,我有点醉,出去透个风。”
陈迎看他已经空杯好几次的高脚杯,十分善解人意:“要我找人陪你吗?”
“没关系。”他婉拒。
只是这一句,陈迎便感觉来自后背的两道凌厉目光,都不太善意。
他迅速离开是非之地,自然地抖了抖裤脚,逃之夭夭。
别人不清楚他的酒量,陈聿和林砚周不会不知道。
那点干红,甚至不够他微醺。
也是这时,陈聿才后知后觉察觉出圆桌上诡异气氛,端起酒杯,视线在对面三人里,来回逡巡打量。
许盛言到洗手间快速冲了把脸,他挤了许多香波在掌心,洗得很认真专注,像是要把全部注意力放到这件事上,忘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但直到泡沫冲尽,他的呼吸仍旧很乱。
许盛言站在镜子前,平复了一会儿,扯出毛巾,胡乱地擦干手,想要出去走走。
刚转身,就看到倚在门边的林砚周,表情淡然,目光正凝在他身上。
他不清楚这人是何时来的,也不清楚自己方才那副狼狈的模样,是不是都被他一览无余,许盛言别过情绪,道:“让让。”
林砚周纹丝不动。
这样的表情,他昨天刚见过。
许盛言滚动喉结,正欲开口之际,被对面一把拉过,走廊外没什么人,林砚周直接把他按进了对面的一个房间。
“你干什么……!”
四下漆黑,没有灯。
只听得见林砚周的从背后落下的呼吸声。
许盛言下意识探出手,摸到类似铁架的东西,随即发出轻微的玻璃相击声,应该是存放酒杯餐具的杂物间。
林砚周突然从背后抱住他,双臂揽在他腰间,气息清晰可闻。
“你……”许盛言被逼在角落,还试图与他说好话,“你放开,我不会跟你……”
林砚周的吸气,打断这句话,他哑着嗓音:“我不会。”
轻而又轻的一句保证,却让许盛言听出了委屈的感觉。
“那你刚刚在酒桌上,又是什么意思。”若非他超出常人的意志力,恐怕早就让旁人看了笑话,“我接纳你的任性,但这种场合……”
许盛言没继续往下说,他不想在这种地方以这种姿势同他吵架。
太奇怪了。
“对不起。”林砚周毫不含糊地道歉,迅速认错,埋进他肩窝,“阿言,我太想抱抱你。”
许盛言被他一句话又哄心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大抵也重新摸清了林砚周的脾性,你把他当做宠物来看,大概就是那类患有分离焦虑,还容易炸毛的犟种,讲道理,摆事实是没用的。
摸摸他的脑袋,顺顺他的毛,便什么事都没有。
许盛言养过几只猫,它们脾性各异,喜好不同,每只猫咪都有各自独特的癖好,找对方式和它们相处,每只都是听话的好猫。
于是许盛言抬手,抚上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温柔地顺着。
“十分钟。”许盛言给这个拥抱下达了时间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