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盛言迅速扭过头，撇眉：“红灯……”
林砚周松开脚下油门，弥敦道红灯高挂，十字路口的叮叮声响起，行人来来往往穿梭于车窗外，他看着许盛言，嘴角勾起：“我知道。”
晚间温度不燥不热，风里带来舒适的惬意，许盛言降下副驾些许车窗，晚风吹过他头顶发梢，微微飘扬，天尽头，霞光一直烧到许盛言眼中，泛成动人的粉紫色。
车里在播金曲集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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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人游天地，日月换行李”
“如果失忆，我渴望再多一次，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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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唱到上阙副歌结束，红灯才转绿，油门驶出长干道，迈凯伦的身影降落进漫天晚霞中。
车开到CNC影视中心，门口已经围起大批媒体，车子却在前一个路口陡然转了个弯。
许盛言不解：“去哪里？”
林砚周故作神秘：“放心，不会卖了你。”
“……”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林砚周的邀请，正如从前的每一次失智，细数他这半年来的荒唐行径，似乎又能合情合理解释当下的行为。
但明明每次答应后，又会立即后悔。
他摸不着林砚周的心思与动向，猜不透他会做出怎样违背常规的举动，未知的不安当然有，但他却莫名其妙，期待更满。
病态的渴望，像是病毒般侵袭许盛言思考能力，将他沦为感情的阶下囚。
林砚周带着他从一个隐秘的侧门进入，有人早在这里等候他们。
“林生，许生。”她朝两人伸手示意，“这边。”
许盛言透过她胸前的那条折法的复杂的丝巾，大致猜出她身份。职员带着他们穿过一道又一道密码锁，推开黑色的双面大门，一间堆积着各种高定顶奢的试衣间出现在眼前。
“林先生，东西都在里面，我已经吩咐过，有事可以叫我，我是这里的时尚总监，Jelena。”她快言快语地说完后，身后便有两位小助理出现，准备好带两人进去。
林砚周挑挑眉，表示没问题。
“你要换衣服吗，我去车里等你。”许盛言清楚这种流程，之前带着手下人路演时，还有去别的城市开发布会时，都会有必要的造型步骤，娱乐圈自然更注意外在形象。
林砚周侧过身，皱眉：“干什么。”
这时，一旁的小助理恭敬伸手，开口道：“许先生，您跟我到这边。”
说完林砚周便走了，没给他发问的机会，许盛言带着满腹疑惑，进到左侧的房间。
……
“咳。”许盛言虚握拳心，放到嘴边轻咳一声，他拿手松了松领带，不甚自在，“我没必要吧……”
车窗倒影的人影里，许盛言拾掇精致，由明星装造师精雕细琢的造型，每一根发丝都偏扬得恰到好处，他少见地露出大片额心，只有几缕碎发在侧边自然垂下，轻薄的妆面，冷欲感扑面而来，简直叫人心惊。
林砚周见过许多漂亮的脸蛋，在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颜，可千帆阅尽，他还是觉得没人能比过此刻的许盛言。
好看者常有，而许盛言不常有。
不，是不会有。
连垂落的睫毛，都充满刻意压制的欲气，这张脸越是清寂，越是拒他千里之外，林砚周便越觉得动人难耐。
设计师真是个绝顶天才，竟给他白西里搭了件黑白色的花色衬衫，整个人的气质便添上三分痞气，略微恣睢。
林砚周握紧方向盘，深咽一口，神色恢复如初：“你要跟我走红毯的，这样很好。”
许盛言闻言，眼神诧异：“我……？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
“说了你今天还会来吗？”林砚周表情淡淡。
被他说中，许盛言倒也不反驳，只道：“你下次可以提前说，我没那么不讲理……”
“哦。”他没转头，故意变了语调，“记住了，原来还能有下次。”
“我不是这个意思。”许盛言当即辩解。
“那是什么意思？”
再追问，许盛言便不答了，只瞥过眼神不再看他，林砚周的视线落在他微张的嘴唇上，身体某处隐秘地跳动，从一头，跳到另一头。
气氛很静。
车往会场中心缓缓开，速度适中，恍然间，林砚周轻嗅后，表情微妙：“你喷香水了？”
许盛言点头：“一点点。”
林砚周细细地品了品，下了判断：“是你平时用那款。”
很确切的肯定句。
许盛言疑惑：“你怎么知道我平时用哪款？”
车停了，门外已经有媒体扛着摄影机围过来，林砚周一遍取安全带，一边笑得暗昧：“下次你躺在我床上时，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门开，人声鼎沸灌入车内，林砚周又变为临危不乱的正人君子模样，全然让人想不到他上一秒还在说那样的浑话，许盛言很快收拾好情绪，同他一起下了车。
无数摄影机对准的副驾，就这么走出一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男士。
唰唰唰，一个个闪光灯齐齐投过来。
许盛言心底迟疑，但面上却是云淡风轻的淡泊感，甚至…称得上从容，一双手搭上他的右肩，牵引他往前。
许盛言侧头，看到林砚周泰然镇定的侧颜，在闪光灯的聚焦下微笑着，无数双眼睛审视的目光落到他身上，却被他周身的强大气场融合兼并。
反客为主落到那些人嘴里，就变成了恭敬，红毯上，为他自然让开一条道。
林砚周轻凑过来，鼻息扑在许盛言耳边：“跟着我走。”
许盛言快速眨了几下眼：“嗯。”
他摘下了眼镜，那双好看的眼睛，完全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林砚周突然有些嫉妒。
红底鞋尖落在红毯上，了无痕迹，两道盛气凌人的身影携手前行，在华丽喧闹的闪光灯下，在大众目光里，坦诚并肩而立。
身后，突然有媒体大着胆子询问同行者身份，被保安快速拦下，林砚周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揽住许盛言的腰，快步往里走。
签名台，才是正式的媒体场，这里将会对主创人员和明星演员进行影片相关的提问，编剧已经带着明星们在上轮走过，本场现在就剩林砚周。
和身旁的许盛言。
许盛言拿出记号笔在海报上留下自己的签名，虽然他并不清楚为什么要这样做，他签完，才发现林砚周早已签好在旁边等着他。
他将笔交给礼仪小姐，礼貌又歉意地一笑。
“等下他们问你什么，不要回答，我来。”在转过身的瞬间，他听见林砚周快速道。
许盛言心道，这是应该的，这种场合不乱说话，不添乱，是最佳的处理方式，镜头前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镜拆解成一个个解读点，徒增公关压力。
但礼仪小姐还是递来了两个话筒，他刚接过，媒体便激流勇进，炮语连珠袭来。
“林导，《山海》会是你的收官之作吗？”
“这位先生，请问你与林导是什么关系？”
“传闻说你将继任华寅下届董事会会长，是真的吗？”
“林导这次为什么选择了同性题材？是为了圆当年《红雨》的遗憾吗?”
“《红雨》还会在未来公开吗？林导为什么对同性题材如此坚持呢？”
……
港媒问题犀利，甚至混入了几位商报人士，面对这些问题，就连平日处理惯社交场合的许盛言，也略感头痛，他突然觉得不让自己开口是对的，这稍有不慎，便会落入媒体的陷阱，登上明日头条。
林砚周将话筒举到嘴边，单手插兜，从容道：“首先，请保安清一下不相干人员。”
然后转过面向刚刚提问的那几个媒体：“其次，关于同性题材的问题，在我以往采访中已经重复过很多遍，各位有心阅读下，也不用再次浪费提问的机会。”
“最后。”他看向身侧的许盛言，“许先生是我一位很重要的朋友，也是这次影片的投资方。”
“我希望大家的问题还是围绕影片内容本身，这不仅是对所有创作者的工作肯定，也是对影片的极大帮助，林某在此谢过各位。”
他从善如流地答完，毫无纰漏，在刺眼夺目的闪光灯下，最后补充一句：“也希望大家不要为难我这位朋友，他不善言辞。”
许盛言握着话筒，茫然看了他一眼。
“林导对《山海》的票房预估是多少？有信心吗？”
终于，有记者正常发问，林砚周和善道：“尽力而为，玩得开心就好。”
“林导，为什么本次张生斌的扮相与上部形象差距这么大，会担心角色塑造不成功吗？”
“张生是位很优秀的演员，大家要相信他。”
“听闻张生斌是你的大学校友，你和他多年以来的合作也是因为这点吗？”
“有人前几天拍到张生出入临海湾附近，是去你的家里吗？”
……
说着说着，媒体的风向又开始不对，许盛言察觉到林砚周的表情已经开始变化，他看过不少采访视频，林砚周特立独行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前几年在某场颁奖礼上直言不讳，把经纪团队半夜往他屋里送人的事，公开说了出来，台下坐着大大小小的导演，明星，资方，一众傻眼，吓得主持人慌忙救场。
他虽没点名，但那几句话吓得好几个艺人团队纷纷下场辟谣。
这几年性子已经收敛许多，许盛言此刻还是有些担忧，于是举起话筒，拿过话头：“林先生对潜规则的抵制，大家在采访中应该有目共睹，与影片无关的问题，我们不予作答。”
说完，工作人员拦住几个越位的记者，做出制止手势，许盛言带着林砚周，往后台走。
身后还有人在提问，试图从两人嘴里问出些猛料，许盛言脚下稳健，一直走到身后的声音彻底消失，才稍稍停下。
“走这么快？”林砚周挑眉看他，“你很慌？”
许盛言简短否认：“没有。”
他看到对方视线下移，举起来，朝他晃了晃：“那你握这么紧，担心我啊？”
许盛言这才惊觉自己一直抓着他的手腕，毫无知觉，他陡然松开，那双手从半空落下，状似失望的声音在对面道：“哇，都捏红了。”
林砚周掀开袖口，递给他看，哪里有半分方才大导演的模样，全然是在……撒娇。
许盛言手劲大是天生的，下意识情况里他自己也控制不了，林砚周的目光盯得他心痒痒，带着尾音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让他心烦意乱。
他只好生硬一转：“我什么时候投资电影了，这事我都不知道。”
林砚周见他又缩回了壳里，无奈叹气，果然还是逼不得。
“我以你的名义往影片里投了笔钱。”
许盛言不解：“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乐意。”林砚周说完，单手插兜扬长而去。
他开始看不懂林砚周邀请自己来参加首映礼的目的了。
影片首映的地点是全港最大的影视中心，拥有最顶尖的IMAX幕布，且容纳人数较多，观影体验绝对是首屈一指的断崖级别。
许盛言找到自己的座位号，是林砚周提前发到他手机里的，他坐下才发现，这个位置位于正中心，距离幕布的位置恰到好处，是最佳观影位。
他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林砚周，周围都是媒体或者素人观众，有几个路人朝他多看了几眼，他觉察到有人在背后偷拍，或许是把他当做某位明星了，许盛言只祈祷自己不要在社交媒体上看到他奇形怪状的角度就好。
反正影院内这么黑，他坐的是媒体区域，距离这么远，也拍不到什么。
灯光彻底暗下来，人群岿然陷入安静。
漆黑一片的幕布上没有画面，耳边刮起阵清亮的风声，一阵由远及近地脚步响起，有人在跑步，还喘着气，脚步越来越清晰，划破风声，一个重物摔进松软的物体里，巨大的窸窣打破娴静。
画面骤亮——
张生斌的脸赫然出现在荧幕上，全场暗叹。
连许盛言也忍不住感叹，真是好帅一张脸，简直为大荧幕而生。
他摔进了稻草地，看样子扭伤了脚，抬头张望四周，却只有地里不断的虫鸣。
一双修长的手伸进画面，很清亮的男声：“他们走了。”
他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