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做的那个梦，虽说记不清内容了，但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了贺予文的情绪。

她走到面前人的身旁，离近了些，却不像之前那样有活力，走在路上，垂着眼望向路面。

走了几步，裴灿礼见面前人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便开口问：

“怎么瞧着不太开心？”

贺予文摇摇头，“做了个不太顺心的梦而已，也记不清内容了。”

裴灿礼点点头，没有再细问下去，只是将话题引到了轻松些的事上，继续同她讲着话。

贺予文察觉出了对方突然转变话题的目的，但她今日心情实在是不好，便也没怎么搭理人。

莫名的，她今日就是看他有些不顺眼。

街道上存着些昨天雨后留下来的水坑，有小孩结群了跑出来，一下一下踩着玩。

走到半路，他们遇见了只毛团子。

这是一只浅黄色的小狗崽，毛上沾了些泥，旁边放着个装水的小盆，它一头探了进去喝水。

再伸出头时，变得有些湿漉漉的，看着便叫人心软。

看见他们，一点也不怕生，还呜呜叫了两声。

但贺予文下意识退后了一步，裴灿礼默默挡在她身前。

她很喜欢这些小动物，可自小便有些怕它们。

虽然看着可怜可爱，但她总忍不住躲着。

裴灿礼瞧着倒是很喜欢的样子，走近了几步，蹲下身，伸手逗弄着那毛团子。

贺予文站在后边，想等着他逗弄完了走过来。

裴灿礼起了身，同旁边的主人家说了几句话，又拿帕子擦了擦那小狗崽崽身上的泥污，居然直接就将它抱了过来。

裴灿礼同她隔着些距离，问她：

“予文，要摸摸看吗？”

贺予文有些犹豫，看着那被擦拭干净后更显可爱的小狗崽崽，手抬高了些，但还是没敢碰。

裴灿礼将那小狗崽崽抱近了些，空出只手来挡在它额前，又抬头看着贺予文，语气温和。

“我把它定着了，不用怕。”

贺予文试探着碰了碰它，毛绒绒的一个团子，很是乖巧，葡萄大的圆圆眼望着她，让她心软了些。

她定了定先前害怕的情绪，慢慢地摸着它，心里有些满足。

末了，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贺予文扯了扯面前人的衣服袖子，提醒他该走了。

对方却把那小狗崽崽抱得更高了些，问她：

“想养它吗？”

贺予文有些疑惑，摇摇头拒绝了。

“这是旁边主人家的，怎么会给别人养？”

裴灿礼轻抚了抚毛团子的头，同她解释着：

“我方才见那户主人家里，还养着两只小的狗，这只算多出来，正好可以买来养。”

贺予文皱了皱眉，开口问：

“你确定你喜欢它，要养它吗？”

“况且，它在这处待了这么久，也不一定能适应别处地方。”

裴灿礼看着她，笑笑说：

“养久了，自然就会习惯了。”

末了，又纠正她。

“何况，我也不是白要，按着市面上的价高出些给，主人家总会愿意的。”

听到这话，不知为何，贺予文的心紧了紧。

明明这只是条普通的小狗，却莫名地让她有了种感同身受的心情。

就好像，她也曾经被人这样拘着，不顾她的意愿，一样的心酸可怜。

裴灿礼最后还是没买下那只小狗。

把它放回原来的位置，它立刻便跑进了屋里。

他确实是想养的，但不是因着喜欢，只是因着想哄人开心罢了。

既然要哄的人不乐意，那便罢了。

他有些失落。

一路上，他们没怎么再说话。

到了码头，贺予文也不像之前那样同他挥挥手道别了，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再见”，便转身走了。

照例和码头的负责人报到之后，贺予文去到做饭菜的小厨房里。

和芳姨兰姨道了声早，便把手里提着的那两份桂花糕递给她们。

她们瞧着都很开心，吃完了之后，便开始忙活起今天的工作来。

最近有个大工程，镇上的商户们要在码头附近建个商行总点。

今日刚刚完工了，请了许多人过来，一起见证剪彩，还备下了食宴。

裴灿礼虽刚来镇上一月，但因着家境不错，和镇长有些交情，于是也被邀请了过来。

贺予文不知道这次的食宴具体邀请了些什么人，但今日的任务的确是多。

她们原先几位厨娘，以及临时被雇来帮忙的人，从早开始忙活了七八个钟头，才将将做全了菜。

上齐了菜，暂时还没有到再做菜的点。

负责人说，她们可以轮流出来转转。

芳姨和兰姨懒得逛，便在小厨房里聊天。

其它临时找来帮忙的人，围成了个小团体，在小厨房的另一处坐着聊天。

贺予文心里有些闷，便出了外面逛逛。

小厨房在食宴位置的末方向，没什么人，但隐隐约约地可以听见些聊天的声音。

外边有些冷，天暗下来。

说不清是因为昨晚的梦，还是因为上午那只小狗崽崽的事，贺予文今日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其实她很喜欢那只小狗崽崽的。

但是她不喜欢把它买了来，又拘在院子里。

总觉得这样的话，她会后悔。

但现在好像，还是开心不起来。

贺予文叹了口气，旁边传来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看。

那人站在暗处的位置，码头上的路灯灯光太过微弱，她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正想转身回去小厨房里，对方突然开了口。

“予文，好巧。”

贺予文有些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

回想了下今日被邀请对象的身份，她开口：

“你也是被邀请过来的吗？”

裴灿礼点点头，又想起天晚了她看不清，便向她的方向走近了几步。

离得近了，贺予文才看清他此刻的模样。

暗处里，路灯亮着微弱的光，照不全他的脸，五官显着几分冷色，眉眼却柔和着。

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裴灿礼再开口时，透出些酒气来。

“予文，同我去码头边看看海吧。”

贺予文不大想去，但闻见他身上的酒气，担心他一个人过去不稳妥，还是说了句“好”。

贺予文上前几步，扶住他胳膊。

裴灿礼笑眼弯弯地看着她动作，没有拒绝。

他们沿着有路灯照的路，一步步慢慢走着。

天有些暗下来，路灯的光照着。

相扶着胳膊的动作，影子映在地上，像是一对正在相拥的恋人。

走到了码头边，这里没有什么护栏。

贺予文担心他喝了酒不清醒，会不小心栽跟头掉下去，便让他站在离码头几米外的空地。

裴灿礼没听她的，看着起了些心性，快步走到了码头边上。

贺予文心紧了紧，赶忙跑过去，想要将他拉住了。

他却突然停下来，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贺予文想甩开来，又怕力气大了，会将人推进后边的海里，便只好小弧度地挣着他的手。

裴灿礼没放开她，只是侧头看着旁边。

夜晚的海面上，波纹浮动着，映着一层层的月光，很是好看。

只是水中月，捉也捉不住。

他们有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裴灿礼看着海，贺予文便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贺予文总觉着，他这会儿有些难过，看着让人可怜。

裴灿礼突然回过头来，看着她。

“予文。”

“如果我现在在这跳下去，你会不会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