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翎对着镜子，不自然地理了理衣领。
反复扯了几次，发现还有地方会露出些许红痕，他忍不住踢了陆时淮一脚。
“都说了不能留痕迹！”
林翎用了几分力，陆时淮感到小腿的疼痛，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动了动腿，往林翎的方向挪了下，随后拿出一个小圆盒，讨好道：“老公，我这有遮瑕。”
林翎看了看遮瑕盒，又看了看陆时淮脸上的笑。
有预谋，绝对是有预谋！
事已至此，他说什么都没用，林翎无奈打开盒子。
他一边涂遮瑕，一边问：“脖子上能遮，嘴唇怎么办？”
陆时淮盯着被他亲得红润的唇，眼神暗了暗，声音不由哑了几分：“……就说吃辣椒辣住了。”
“你这借口真不走心。”
虽是这样说，林翎接受了这个说法。
他涂完遮瑕，确定看不出来痕迹后，把盒子还给陆时淮。
“我去找付明溪了。”
刚才付明溪给他发消息说资料已经准备好了，问他要送到哪里去。林翎想到付明溪那鬼一样惨白的脸色，就跟他说自己亲自去取。
转身之际，林翎感到一股阻力。他低眸看见自己被扯住的衣角，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住布料，看上去想留又不敢留的样子。
他顺着手臂往上看，对上陆时淮不舍的眸子。
想说的话收了回去，林翎无奈道：“算了，你跟我一起去。”
陆时淮眼神一亮，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林翎出了办公室。
他亦步亦趋走在林翎后面。
仔细看去，他每一步落脚的地方都是林翎踩过的位置。
“你这样让我想起十年前。”
林翎没看到，但他听到了也感知到了。
“十年前，你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跟着我走，生怕我离开你的视线，把你丢掉。”
年轻的时候，他养了个小尾巴，如今，小尾巴长大了，依旧是他的小尾巴。
陆时淮也回忆起过去：“那你记得，你救我那天，是我生日吗？”
林翎疑惑：“嗯？”
这个他真不知道。
他那段时间太忙了，过的昼夜颠倒，时间混乱，救了陆时淮之后才请假的。
“那天我许的第一个愿望是，如果有人救我，我就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他，如果没人救我，我就毁掉这个世界。”
林翎忍不住笑：“很符合你当时的年纪。”
十几岁的年纪，正是假想与全世界为敌的时候。
陆时淮快步往前走了几步，他趁着没人，握住林翎的手，与他并肩走在一起。
“你在阴暗的仓库对我伸出手时，我许了第二个愿望。”
“每一年的生日，我都要你跟我一起过。”
“这点已经做到了。”林翎说，“你每年生日我都专门抽时间给你过。”
“所以你的第三个愿望呢？”过生日可以许三个愿望，他很好奇第三个是什么。
“第三个愿望是，”陆时淮举起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晃了晃，“你猜？”
这倒是难住林翎了。
他顺着陆时淮许愿的方向，试探问了一句：“与我有关？”
“嗯。”
“你希望我对你好？”
“不是。”
这下林翎是真猜不出来了，他第二个问句都是随口乱说的。
林翎没放弃，他又有了新的猜测。
但在问之前，他耳朵一动，听到靠近的脚步声，他放下陆时淮的手，后退一步，走在他身后。
转角的尉官看到一前一后的两个人，下意识立正敬礼。
陆时淮点点头，算是回应。
等剩下他们两个人之后，他手伸向后面，再次握住林翎的手。
“我们这像不像偷情？”
林翎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吐槽一句：“你这生怕我丢了的样子，不像偷情，更像牵小孩。”
陆时淮：“……你还是这么没情调。”
林翎仗着陆时淮看不到，无声笑了下。
他主动跨步，走在陆时淮身边，“你用偷情这个词，我不喜欢。”
“牵恋人的手，怎么叫偷情呢？”
两个人说着已经走到空中长廊。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下，金色的暖光有些刺目。
陆时淮忍不住闭了闭眼：“我到今天依旧觉得，你给我的爱太过虚幻。”
“为什么这么说？”林翎侧眸看他。
朦朦胧胧的身影与细碎的光，组合在一起，映在他清凌凌的眼底。
他的眼神直白而坦荡：“你主动向我走来，我回应你的感情，这并不虚幻，这是你应得的。”
“但我并没有为你付出什么。”陆时淮动了动唇，声音有些干涩，“只是一些谎话连篇的误导，你就愿意牵住我的手，与我在一起。”
“林翎，你到底爱我什么？”
在这个普通的下午，陆时淮主动坦白，说出心里最担忧的问题。
这份感情中的不安与迟疑，在多日的相处中，如影随形。
他不觉得，林翎能轻易爱上他。
“我爱的是……”林翎突然顿住。
他闻到一股冰凉的信息素味道，不是平日里无意间散发出来的带有喜悦与爱意的味道。而是每半年一次，独属于Alpha易感期才会有的，这四年间他无比熟悉的，侵略性信息素。
林翎缓缓笑了，眸中的光愈加明亮。
原来是易感期的敏感啊……他一直以为陆时淮没有这种情绪呢。
看来今天能说开一些东西了。
“爱不是实际的付出。”他转变了话术，很耐心地说，“它不一定要看得到，摸得见，也不需要大众为它定义，怎么做才是爱。”
“你的爱，带给我的，比你想象中还要多。”
林翎伸手，指着窗外正缓缓下移的太阳。
“也许对你来说，你做的一些事，就如日升月落一般平常。但对我来说，那是我此生的遥不可及，无法触碰。”
“——就像这太阳一样。”
爱啊，恨啊，不过是人的情绪。
千人千面，每个人有自己的表达方式。
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将他刻在基因里，溶在骨血里，为他付出一切，期望得到他的回应。但如果他发现，自己并没付出什么，就得到了想要的爱，他会时刻处于自己是否相配的怀疑里。
这就是陆时淮的内心映射。
“你与我分享日常趣事，和我一起吃饭，抱着我睡觉，无条件相信我，跟随我，为我出生入死，眼里只看得到我，及时回复消息，会心疼我，依赖我，危险时挡在我面前，坚定爱我……”林翎说的没什么逻辑，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他说了很长的一串，陆时淮静静听着，幽幽的信息素似乎消散了些。
两个人不知不觉早已停下了脚步，他们站在空中长廊，日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在地面打下两道修长的身影。
林翎说了很多细节，说完，他笑着问：“是不是听起来很简单？”
“嗯。”陆时淮轻声回应。
“那是我这辈子最想要的东西，我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而平凡。”但这么简单的愿望，没有任何人为他实现。
除了陆时淮，只有他做到了。
“原来你喜欢这些。”陆时淮缓过了刚才的敏感情绪，听到林翎的一番剖白，他更心疼了。
这些东西，只要生在健康家庭，拥有三两好友，就能拥有大部分。
而对林翎来说，这些不过是奢望。
但有个新的疑惑生了出来，他问：“我以前也是这样做的，你为什么没有喜欢上我？”
“我那时以为，你把我当家人。”林翎无奈摊手，“你我相依为命多年，我一直认为你依赖我，什么都给我分享，是在表达亲情。”
他怎么可能对把他当亲人的人生出爱情？
但正因陆时淮做的那些，他可以包容他的一切任性。
陆时淮忍不住扶额叹气：“我那是在追你……只是用的方法隐晦了些，你竟真没往那方面想。”
他这些年，不是什么都没做，反而是能做的都做了。
怕林翎不接受，所以克制试探，隐晦追求，不敢太过放肆。
林翎同样叹气：“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追的？”
反正他们一直开着声音屏蔽，监控有付明溪帮忙处理，陆时淮没藏着掖着，一条条说了出来。
“我把星行卡账号密码交给你，是上交财产。”
林翎惊讶：“我以为你是让我给你投资，毕竟我眼光好。”
陆时淮无奈看他一眼，继续说道：“……我邀请你上星网对战，和你一起看战役分析，是投其所好，想和你约会。”
林翎问：“难道不是你想提升自己吗？”
“我明明找谁都行，为什么每次都找你，你没想过吗？”
“因为我比那些老师厉害。”
陆时淮闭嘴了，他发现自己说不过林翎，明智换了话题：“我因为吃醋，所有给你表白过的人，都被我下过战书。”
林翎说：“我以为你喜欢挑战……”
“好了，不用说了。”陆时淮捂住他的嘴。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以林翎的敏锐都没发现他喜欢他。
这人就是纯种直A，简直对恋爱过敏！
“就当都是你想的那样。”陆时淮放弃一般，说了最后一个，在他看来最为明显的表达方式，“四年来，我每次易感期都要标记你，我压着你标记，撕你的衣服，摸你的身体。亲你，抱你，喊你的名字，你就没感觉不对吗？”
在林翎开口之前，他抢先说道：“不要和我说，易感期就那样。你每次易感期都打抑制剂，你能知道什么？”
“你仔细想想，以前没有抑制剂的时候，Alpha是怎么解决易感期的。”
林翎哽住了一下。
他还真想说，易感期不就那样吗？
除了打抑制剂，就是和自家伴侣亲亲抱抱。
但要是没有抑制剂的Alpha，不得不找伴侣以外的人标记呢？
林翎脑海里闪过一个词。
——临时标记。
这是个被他、被大众遗忘多年的词。
现在抑制剂的效果太好，很多AO不再强制结合，他们常备抑制剂，就能过完一生。
只有精神力特别强大的Alpha才离不开Omega，越是强大，精神力越容易混乱，所以需要找个固定Omega伴侣，时刻带在身边。
如果没有那个改造药剂，陆时淮本该过这样的生活。哪怕陆时淮再爱他，他都不会答应他的求爱。
至于林翎自己，他因为一些原因，这辈子都不会遇到精神力问题。
而在没有抑制剂的年代，Alpha遇到易感期，会找人要临时标记，这个标记对象甚至不限性别。
只是简单咬一口，就能解决来自于信息素的支配。
注意到林翎的神色，陆时淮问：“想到了？”
“我每次都是深度标记，你竟然一点儿都没发现。”
他们的情况本来用临时标记就能解决，但他太喜欢林翎了，忍不住进行更亲密的深度标记，导致两个人每次咬着咬着就脑子不清楚，衣服也没了。
林翎眼睫一颤，莫名委屈：“我只觉得疼。”
“你每次咬我，我都要疼死了。”
他天生痛觉敏感，因为实验，这份痛感又强了几倍。
他很少受伤，但为了陆时淮，他不得不让这人标记自己。
属于同类的Alpha信息素与自己的信息素在身体里打架，他怎么可能不疼？
他这辈子最多的疼都是来自于陆时淮。
深度标记需要的时间比临时标记更久，他疼到意识恍惚，根本没注意时间，哪还分得清临时标记和深度标记？
陆时淮下意识说：“我是Alpha，标记你，你会疼是正常的，我也……？”
他突然住了口。
林翎的反应不对，普通的疼，林翎怎么可能表现这么难过。
陆时淮当即给自己一巴掌。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