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直播硬着头皮播完了,后来经纪人助理找他仔细聊了下,让他当无事发生继续每晚直播。
当晚人气掉了十几万,对其他主播来说应该很伤,但对江佩轩这个没什么上进心的人来说还好。
宋霁云一直在后面陪他到最后一刻,江佩轩关了直播松垮下肩膀,慢腾腾起身到沙发边,跪坐在宋霁云腿上,头靠进他左肩。
“我是不是太差劲了,之前一直没出事都是他们张汀两个在帮我控制。”
宋霁云揽着他腰摇头,“谁都有犯错的时候,更何况你刚才不算做错。”
“我要怎么再道歉一下呢?”江佩轩颓废趴着,但很快就又说,“不能道歉,刚才经纪人说不让我再道歉了。”
宋霁云慢慢拍着他后背,“道歉太多不是你的错也变成你的了,他们只是误会了,不是你真的说了什么,别自责。”
他的动作太像哄小孩儿了,江佩轩待着待着没忍住笑出来,“别这样哄我,好像我是小朋友。”
“年纪也不大,哄哄吧。”
“爸爸?”江佩轩笑着喊了一句,说完自己都受不了了,赶紧呸了两声。
宋霁云握了把他的腰,不让他乱闹。
宋霁云脸上有伤,江佩轩连亲都不让亲了,更别说晚上做点别的,两人现在洗漱完就心如止水的抱着睡觉,宋霁云的手有了固定位置,江佩轩管不了就任他去了,反正不影响自己呼吸。
第二天中午,江佩轩爬起来吃午饭,没看见餐桌老朋友,愣着问:“香菜呢?”
“不吃了,吃了也没用,别受这个苦了。”
虽然知道是昨晚直播出事的影响,但江佩轩还是很受感动,“你终于有良心了。”
宋霁云做了肉汤,江佩轩坐下喝了两口水一样的汤,立马没了食欲,木讷的往嘴里塞饭,他吃了一会儿,开始不老实的问宋霁云:“你每天弄那些标本,还吃的下去肉啊?”
宋霁云面不改色笑了声,“我连自己肉的吃过,没那么矫情。”
江佩轩瞪大眼睛看着他,心里有句骂说不出来,只浮上来点心疼。
“没事,开玩笑的,有事就不说了。”宋霁云隔着桌子对他抬抬下巴,让他别在意。
他手臂上的疤江佩轩看过,也摸过,小小一个面对不受控制的自己,当时肯定很无助。
后来也提过一次这事儿,天一亮宋霁云就翻脸不认人,不承认自己抱着人哭的事,嘴硬说小小年纪就能发这么大的疯,肯定生下来就带点问题,让江佩轩别可怜他。
两人重新见面还不到半个月,还压着话没说开。
江佩轩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宋霁云,反正他是吃不下去了。
还是腰找时间聊,江佩轩靠在椅子里发呆时研究怎么聊,后来猛地反应过来宋霁云在刷碗,赶紧上前说:“你老是这样抢着干活,受伤了怎么还不知道歇着?”
江佩轩库库往最上面的碗里挤了三泵洗洁精,看的宋霁云直笑,“你都快淹死它了。”
“不是这么多碗吗?”江佩轩莫名其妙看着他,“我以前也是这么刷的,你不会刷一个挤一次吧?”
宋霁云笑着摇头,“我们就不要争论这个了,我来,你去歇着,晚上还要直播呢。”
江佩轩也不多坚持,小活儿而已,谁干都行,他就回沙发上躺着去,盯着自己的椅子,想象宋霁云每天坐在沙发上看他的场景。
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现在竟然也习惯了。
“我们还要去那个漂流小镇!”江佩轩扯着嗓子提醒。
“记得,舍不得让我用这张脸去吧。”宋霁云远远回应。
江佩轩没忍住笑了,逗他说:“牺牲一下呗。”
可宋霁云不想牺牲,也是大胆了,面对江佩轩的要求都敢拒绝了。
江佩轩直播效果还可以,背后的工会组织出派了刚开始做数据的‘老粉丝’控制弹幕,没有引起太大风浪,不过作为惩罚,后面两次活动没有江佩轩的事了,他乐得清闲,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损失。
至于愿意看他直播的粉丝,其实也都不愿意看他参加活动,又不是主角,还要走流程耽误时间,不如在自己直播间里播一播。
又过了半个月,宋霁云的脸只剩淤血,没有再红肿起来的地方,他戴上口罩看看,觉得可以出门了。
“走吧,跳楼去。”
江佩轩一下就听懂了他的意思,有些意外的说:“你还要去玩啊?”
过了这么多年,江佩轩除了记得是跟宋霁云一起跳楼,记不起别的了,反倒是在民宿那几晚更让他印象深。
两人没说几句,江佩轩已经回房间去收拾东西了,他早就想回去玩,其实宋霁云不在那几年他也想过回去,但是睹物思人太难受了,他不敢。
两人当天下午就去了,路上江佩轩坐车坐的头晕,默默打消了给自己买车的念头,他还是不适合长期呆在车上。
夕阳下山时,两人到了小镇,跟七年前相比,镇上的建设更好了,商户也比之前多,一眼望过去,好像多了两条街的店。
江佩轩过桥时趴在桥边感慨,“都过了这么久了。”
连桥上的石柱都重新雕刻过,桥下平静无波的河水也不是曾经的水了。
他们没订到‘归山’的房,准确来说是没在平台上找到,两人决定来了再看看情况。
按照记忆里的方向走,到了地方发现归山已经变了样子,门口挂的牌子也不一样了。
进去一问,两年前上一任老板就把民宿转让了。
房子的格局没多大变化,只是院子里的装饰风格不太一样了,他们两个正赶上暑假刚结束的淡期,订到了原来住过那间房。
一进去先打开窗帘,后面的田地依旧是老样子,戳着的稻草人换了地方和衣服。
江佩轩心里难受,坐在床边望着后面的山出神,故地重游才最能体现变化,时间说走就走,一晃七年过去,他早就从小孩儿长成大人了。
但是怎么好像还没什么进步呢,一进屋就知道坐着。
江佩轩余光看着在房间里收拾这,摆弄那的宋霁云,怎么他眼里那么多活?
宋霁云把两人随手用的东西都摆出来,又沙发和桌子的摆放恢复到七年前的样子,唯一遗憾的就是沙发被换过,没办法百分百还原了。
“你歇会儿行不行,刚走那么多路,不累吗?”江佩轩抱手不满说,他对宋霁云这种行为表示强烈的谴责,都让他没办法安心坐着了。
“没事了。”宋霁云坐到他身边,又伸手握了握他的腰,从两人做过以后他就很喜欢这个动作。
江佩轩这些年虽然长了些个子,但更瘦了,扁扁的一片腰,从侧面抓在手里的手感就像一个柔软的娃娃,他自己不承认宋霁云这个形容,但架不住现实就是如此。
“我们要出去逛逛吗?”
江佩轩侧头看身边的人。
宋霁云想了会儿,“去拿照片吧。”
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两人立马出发,宋霁云依旧戴着口罩,走进小巷时,江佩轩盯着两边古旧的门框突然想起来之前他们在这里聊过的话,立马兴师问罪:“宋霁云,你在这儿骗得我好哭。”
“对不起。”宋霁云也知道,“我当时不想让你觉得我很坏。”
又往前走了两步,宋霁云叹气,“当时心智不成熟,做了错事又不想回头也无法补偿,只能不断用谎言去盖住谎言。”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撒了谎到底要怎么补偿,江佩轩把自己小时候骗奶奶睡觉其实看了一中午漫画的事都翻出来了,最后笑着说:“当时觉得被发现就完了,后来也不就被瞪了一眼。”
“对于骗子来说,被原谅真是天赐的救赎。”宋霁云低声说出这句。
江佩轩捏了捏他手指,笑着说:“你可别搞一些迷信啊,怎么总说这种话?”
“没有,就是感慨。”
胶片店还开着,而且看里面储片量好像生意很好,江佩轩在门口望了下,没看见里面有人。
正要退出来,从对面不远处高台上有个坐轮椅的人问:“洗照片吗?”
江佩轩应声,“取照片。”
对方点头,让他们稍等,然后操纵着电动轮椅到下坡前,这坡有点陡,江佩轩跟宋霁云对视一眼,两人都不觉得他能顺利下来,可对方是本地人,他们也不好肯定。
轮椅往前倾斜的一瞬间,两人都往前迈了一步,端着手没等迈出第二步,轮椅上的人站起来把轮椅推回去了。
“没事,每次我都想开着它下去,没成功过几次。”
高台有两米多高,下面看不见上面的场景,男人顺顺当当从坡上走下来,笑着解释:“我也能走路,就是懒。”
说着弯腰侧头躲开门框,江佩轩才注意到他身高得将近两米,整个人长得挺阔魁梧,窝在轮椅里委屈他了。
“什么时候拍的?”男人问。
“16年8月14号。”
“16年8月14号。”
他们两个同时说,男人拧眉疑惑的看过来,“16年?古董啊,怎么这么久才来拿。”
他说着把面前的柜子关上,弯着上半身从侧边的门去了店后面,翻了半天才找到,出来递给他们说:“也幸亏这店没倒闭,不然你们连联系方式都没留,有点什么变故你们照片就丢了。”
就一张六寸覆膜照,是用老设备拍的,所以是黑白稍微有点过曝的样子,那时两人面上还有些青涩。
江佩轩把照片拿在手里,轻轻在照片中宋霁云浓云氤氲的眉眼上摸了摸,“小小年纪皱什么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