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霁云的房间不大,但是床足够大,床垫很硬,躺上去硌得慌。
窗帘被拉上的一瞬间,江佩轩感觉自己太放肆了,之前连握一下手都要失眠半宿,现在就敢这么堂而皇之的上床。
可他心里又真的没有别的想法了,在所有真相解开之前,先趁着这一会儿平静拿些自己想要的东西。
宋霁云身上很凉,碰到哪儿都凉的他发颤,可很快就又热起来,寸寸相迫,烫的他无声粗喘。
折腾了几次不清楚,做完江佩轩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趴在床上等着宋霁云帮他清理。
浑身都疼,尤其是后面,他们进行的太快了,没有足够的准备,刚开始每一下都涩的刺痛,但他不让宋霁云退出去。
他用这种方法感受宋霁云的存在,感受两人都还鲜活的生命。
他拒绝了宋霁云带他去洗澡的请求,用湿毛巾擦完就睡着了,再醒时是下午,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江佩轩怅然若失的睁着眼,像从很长的一场梦里醒来,整个人都是蒙的。
他缓了缓,撑着腰从床上起来,先去洗了个澡,顶着宋霁云的毛巾出门,看见厨台前忙碌的人。
还没醒,梦里竟然连这都有。
“宋霁云。”沙哑的嗓子发出来一声七拐八扭的鸭子音,他立马掐住自己脖子咳嗽起来,想把自己原本的声音找回来。
宋霁云那边不知道在做什么好吃的,听到他喊,关火洗干净手过来,在江佩轩头顶毛巾上擦干净手,然后抬起他下巴索吻。
江佩轩刚从自己丢人的嗓音中恢复过来,抬头自觉张开嘴,一个温存黏腻的吻,所触都是软的,直到两人都无法呼吸才停。
宋霁云把额头贴在江佩轩额头,两人抬着眼相看,他无声笑了下,说:“先吃饭,有不舒服吗?”
疼死了,宋霁云技术一点都不好。
江佩轩心里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听话点头,等宋霁云转身回厨房,自己溜达着去沙发上坐下来。
感觉不得劲,犹豫片刻,干脆面向宋霁云那个方向躺了下来。
他悄悄舔着自己唇肉,温热的触感好像还在,有些回味,江佩轩立马闭上眼阻止自己这种丢人行为。
就这样眯着眼打发时间,脑子里乱七八糟,不想管,就想吃饭。宋霁云给他送过来一杯热水,江佩轩睁眼看了看,张嘴示意对方喂他。
宋霁云把杯子递到他面前,可江佩轩躺着,两人无声对视,宋霁云喝了一口渡过去,离开时一溜水顺着江佩轩下巴往下流,他呜咽着用手去擦,没等擦完,宋霁云埋头给舔了。
江佩轩猛的蹬腿坐起来,捂着自己胸口后缩,瞪着眼睛像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看着宋霁云。
宋霁云舔了下嘴唇,把水递过去,江佩轩受惊很严重,木讷的接过来,抱着自己膝盖始终不说话。
“抱歉。”宋霁云道了歉,又回去看自己的菜。
江佩轩愣愣坐着,手里的水都快凉了才想起来喝。
他缓了缓,等自己心里的冲击小了点,在客厅和卧室转了一圈,吹干头发找到自己手机,没人找他。
离开时给张瀛留了字条,他看见不知道什么反应,也不知道张汀有没有去找他,两兄弟会怎么想他的离开?
他有点对不起他们,这么多年,一直是他们在照顾,现在说走就走,连个具体一点的解释都没有,太不像话了。
他捏着手机思考怎么跟他们讲,同时警惕的回头看宋霁云,别又冲过来做些不能播的事。
好在宋霁云一直到吃饭都很老实,可能是发现江佩轩反应那么大,不敢再做别的。
他之前做饭很好吃,江佩轩回忆不起来具体味道,但记得自己夸过他,可惜现在什么都吃不出来。
等宋霁云把筷子递过来,他看都没看就夹起面前盘子里的青菜,嚼了两下发现宋霁云在看自己,有些不自在的问:“怎么了?”
宋霁云眉心微微皱起,告诉他:“香菜牛肉。”
江佩轩怔了下,垂眸看面前那道菜,确实是香菜,他都没看,于是低头张嘴把香菜吐掉了,然后十分傻的哕了两声,扒米饭把味道盖住。
他以为自己演的这套戏挺全,可宋霁云不是傻子,眉心逐渐皱起川字,歪头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他没问江佩轩为什么现在开始吃香菜了。
江佩轩把嘴里米饭咽下,笑了下说:“其实我现在不挑食了。”
宋霁云盯着他,不信,不愿意信,也是不敢信。
“你……”
他只说出来一个字,后面不敢说,怕江佩轩生病,怕他恢复不了。
江佩轩低头避开他视线,“我没事,吃饭吧。”
说好先吃饭的,就所有都等饭后再说吧。
江佩轩又夹了一口牛肉,味如嚼蜡,可他还是得吃,胃里饿了,而且宋霁云在看着。
一顿沉默的晚饭吃完,江佩轩一站起来宋霁云就让他去客厅歇着,连端个碗都不用。
等碗也刷完,宋霁云洗了手回来,拿了水果坐下来削皮,两人并排坐着,江佩轩盯着他手上的动作,干脆利落,用刀用的很熟练,他莫名想到那间房间。
他视线看过去,突然问:“那里面那些曾经都是活的?”
“嗯,都是真的。”
江佩轩看他,“会害怕吗?跟这么多尸体待在一起。”
宋霁云手上动作顿了下,又继续把梨削完,给江佩轩扎了一块递过来。
江佩轩视线定到那块梨上,一个没忍住直接骂了出来,“你有病啊?还分梨?”
“怕你喉咙疼。”宋霁云把梨块收回去,站起来说,“那我去煮雪梨汤给你喝。”
江佩轩合了合眼,让自己情绪冷静下来,被自己气的直笑,起身跟着宋霁云进了厨房。
心里翻涌的浪涛到此刻终于止息,江佩轩盯着灯下那道高了不少,肩膀更韧阔的身影,贪婪的用视线一遍遍描摹,最后转到脸上,那是他日思夜想、梦寐以求。
时间如果可以在此刻暂停该多好。
“今晚我睡哪儿?”江佩轩问。
宋霁云终于舍得把视线从翻滚的水面移开,一动不动看向他。
江佩轩不说。
宋霁云就收回视线,语气很轻的说:“在我这里睡吧。”
“你被子只有一个,我盖什么?”江佩轩问。
“我们两个盖够了。”
难得能见宋霁云这副模样,江佩轩嘴角勾起一点,微微侧身靠在门边,歪头撑着门框看他。
其实也不是非要把一切都弄清楚吧,他们能不能就这样保持这份岁月静好。
两个互相装傻的人能走出去多远?
江佩轩喝了宋霁云煮的汤,还是没有味道,就是喝完没过几分钟嘴里开始不舒服,是那种糖吃多了的腻涩感。
他随口问了句:“你加了多少糖?”
宋霁云捏住他下巴亲上来,舌头在他嘴里掠夺一圈,分开时,肯定的说:“你味觉出问题了。”
江佩轩看着他,没法再逃避,“怎么,不行?”
宋霁云瞬间闭眼,在他额头上贴了下,声音有些不稳,说:“收拾睡觉吧。”
窗帘拉着,两人洗漱完关灯躺下,很快屋里就只剩下空调的嗡嗡声和那一小点提示光。
江佩轩仰躺着睡不着,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宋霁云。
后者跟着翻身追上来,紧贴着他后背抱住,手又贴上了他的肋骨。
江佩轩拧起眉,脑子嗡的一声,又开始混沌不清醒。
贴了一会儿,宋霁云把头埋在他后肩,沉声说出很长一段话,像电影结束主角回忆自己的一生。
江佩轩红着眼睛听。
“我胳膊上有一块疤,是自己咬的。”
他小时候过得太压抑,又找不到发泄点,有天一脚踢在墙上发现疼好像能发泄出去点怨气,从那开始经常打自己。
最过分的一次咬下来胳膊上一块肉,像个疯子一样把那块带血的肉嚼了又嚼,弄得自己浑身都是血。
“我恨自己生来不如宋溶聪明,恨自己得不到父母喜欢,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被他们打骂,恨宋溶能跟哑巴奶奶用手语交流,我学不会,最恨自己无能为力,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时候才八九岁,吃了自己一块肉,觉得不够,我开始幻想能不能把自己胸口划开,最好能把心拽出来,好好揉掐一遍,让它再也不敢难受。”
那段时间宋霁云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一天天闷在屋子里谁也不见,手臂上的伤没处理,他自己用凉水洗了一下,再见人时都穿长袖衣服,粘的伤口上都是脏东西,差点烂掉,后来被宋溶给发现了,问他怎么伤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可我害怕,怕有一天自己真拿起刀对自己、对他们做些什么,我那么小,怎么可能控制的住自己,于是就搬出去自己住,后面近十年都没怎么跟人正常交流过。”
“高一你在后面跟我说话,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宋霁云说起这段往事时声音里带了些笑,像是回忆起此生最轻松的时光。
早在进宿舍楼时,他们就迎面碰上过一次,江佩轩笑着打了个招呼。后来又在班上遇见,宋霁云选了他前面的座位。
“你笑起来很好看,还摸着我耳后的痣夸好看,其实你没看清,那是一块很小痂,我用针扎出来的。”
从那时起,宋霁云经常在没人能发现的时候盯着江佩轩,犹如藏在暗处的毒蛇,虎视眈眈盯着自己的猎物。
“我当时觉得你这人真傻,对谁都笑的那么灿烂,要是这种笑只属于我就好了。我计划高考结束就自杀,写了很长一串要带走的人名单,你也被加了上去。但我得先让你爱上我,让你心甘情愿跟我走,这样到地狱就不会把你弄丢了。可我没坚持到结束,舍不得你。离开你以后我连死都不敢,还想再看看你,可你直播时说自己累了,要坚持不住了。”
宋霁云手紧紧贴着江佩轩肋骨,哑声问:“怕不怕有天我嘴里嚼的肉是你?”
江佩轩没回答。
宋霁云短促的笑了声,鼻梁滑下一颗滚烫泪珠,“我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