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白费功夫了,小爷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既然已经落到了你们手上,要杀要剐就由你们便!反正我就这烂命一条,你们要拿就拿去!”
谢大成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被绑成粽子似的少年,自打他被擒,但凡清醒的时刻,嘴里都是骂骂咧咧个不停。谢大成受不了聒噪,好几次想将他舌头割下来,又怕真割下来他交待不了案情,只能攥紧拳头,苦苦压抑着自己那颗想大开杀戒的心。
“别嚷嚷了!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你不想说便不说罢,等到了大理寺狱,有的是法子叫你开口。”谢大成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微眯起眼醒神。
连若陵不屑地斜眼打量了他几眼:“呦,吓唬老子!行啊,那就看看是你先叫我开口,还是我先要了你的命!实话告诉你,就算到了京城,老子也不怕,老子背后可有的是靠山......”
话还未毕,只听“咻”的一声,一只暗箭冲破窗户,直指连若陵而来,谢大成眼疾手快,反手将手中快刀横档一下,将那暗箭拦下。
“有刺客,所有人注意戒备!”谢大成眉峰一凛,警惕地向手下吩咐。
随后,他一把拽起怔在原处的男子,将他拖至墙后一个隐蔽之所。
谢大成冷笑一声:“不是说你背后有靠山吗?猜猜,刚刚想杀你的又是谁?”
险些丧命,连若陵此刻手脚有些发软,想要他命的是谁,恐怕他比谢大成更要清楚,可是他不敢信,也不愿信,只好嘴硬道:“分明,分明是来救我的,只不过是箭射偏了罢了。”
“自欺欺人。”
谢大成着实讨厌他这副样子,索性不再搭理他,透着几块被风化不少的木板往外观察。他们现在藏身的这座破败寺庙,隐在深山里,周边早已无人居住,也正是这样,他们才选在此处落脚。可如此隐蔽的地方,却这么快就被人发现,实在有些蹊跷。
眼下夜色正浓,谢大成冲其他几个亲卫使了个眼色,熄了庙里的灯,又命人散开,埋伏在各个角落。
山林枝繁叶茂,清风微拂,绿叶拍打着,激起一阵飒飒声,飞鸟走兽像是察觉到了危险,嘶鸣声愈来愈远。
良久,庙外果然响起些细碎的脚步声,听着像有十数人之多,正缓缓逼近。
“小子,功夫怎么样?”谢大成压着声音对身边的少年道。
连若陵白他一眼:“不比你差。”
谢大成:“我先给你解开,要想活命,就机灵着点儿。”
刀光闪过一道白影,连若陵双手束着的麻绳应声而断,谢大成刀尖又往旁边一挑,将墙角一柄弯刀灵活地勾起,塞进他手里。
“准备,杀!”
谢大成一声令下,屋内众人齐齐冲出门外,先发制人,发起进攻。果然,外面杀手皆是穿了夜行衣,早早形成合围之势,将这座破庙团团围住,幸得谢大成身经百战,早有预料,几个回合斗下来,便冲出个豁口,破了对方的联合之阵。
连若陵也无暇多想,眼见这些人刀刀直冲他命门,显然是铁了心要杀他灭口,索性也发起狠来,与谢大成一起共御强敌。好在谢大成身边带的都是和他征战过四方的拓羽军精兵,个个身手了得,对方人数虽多,重心却始终在连若陵身上,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就露出不少破绽。
谢大成瞅准时机,一连砍了四五个贼人,瞬时扭转了局势。那伙贼人眼见落了下风,出手更无章法起来,其中一个像是刺客头子的男人,急切地往连若陵身边窜了几步,举刀便砍。连若陵本就应付着三四个黑衣人,分身乏术,眼看那注了全力的一刀就要劈砍下来,谢大成见状来不及反应,本能地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横刀一挡,哪知对方这一刀力道太大,他虽抵住了刀锋,却也被击得连退几步,横在胸前的刀背结结实实顶在胸口,生生劈出一道血痕。
“喂!你疯了!”
连若陵看见眼前这一幕,登时气血上涌,他也不知哪来的蛮力,抄起手中兵刃便向黑衣人乱刀砍去。空气中血腥之气骤起,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直到所有刺客都接连倒下,厮杀扬起的的尘埃缓缓落下,这里才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我是贼,你是官,你救我作甚?!”连若陵大口吐着气,怒目铮铮地盯着地上的谢大成,眼里满是惊异。
谢大成正被几人搀着,扶到块空旷的地方处理伤口。他没什么心思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稍歇片刻才道:“看看这些人,眼熟吗?”
那些黑衣人全都蒙了面,连若陵随手拉开脚下一具尸首的覆面,随即便愣在原地,僵了许久他才有挪到另一具尸首旁,拉开面罩,露出的仍然是一张熟悉的脸。
再接连去看看其他尸身,不出所料,全都是他认识的人。他怔住,身子忽然无力地瘫软下来,跌在地上,却良久没发出声音。
谢大成笑了一声,略有嘲讽意味地道:“怎么?都是熟人?”
连若陵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就你有嘴。”
“难道我说错了?连山寨好歹也是二十多年前名噪一时的大帮,怎么收了你这么个蠢货?”
“你!”
谢大成见他气急,打断他道:“你什么你,有跟我斗嘴的功夫,不如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连若陵听罢,眼中蓦然浮起几缕哀伤,他扯扯嘴角,自嘲般地轻笑一声:“还能怎么办?单是刺杀宁淮川这一条,就已是死罪,如今既然落到了你们手里,我就没想过还能活命了。不如,你就此杀了我,你们大仇得报,我也一了百了。”
谢大成冷哼一声,道:“想死也容易,等你交代出我家夫人的灭门案,还有你们在云州和凌州的勾当,自然会如你的意。”
连若陵听过,再不作声,只是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
夜更深,谢大成带着人将将打扫完战场,便听远方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不多时,便看见李谦和魏安率着另一队人马,朝破庙的方向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
李谦远远便发现了这里的遍地狼藉,又见谢大成胸前缠上了绷带,显然是经历过一场酣战。
谢大成神色严肃,拱手道:“回大人,今日突遇刺客行刺,是来灭口的,刺客已被尽数剿灭,但此处已不安全,接下来怎么办还请大人定夺。”
李谦忙又问道:“那个人呢?可还活着?”
“大人放心,案犯好好的,没伤着一分一毫。”
李谦这才舒了口气:“辛苦谢副将。我原本之意是先行回京,将案犯押往大理寺看守,再行决断,可如今你受了伤,不如就先找个......”
话还未毕,谢大成便冷静地打断他:“我的伤无碍,既是要回京,不如我们即刻就出发,免得夜长梦多。”
“可是你......”
一旁的魏安没心没肺地笑了一声,宽慰道:“大人你就放心吧,他皮糙肉厚的,这点伤不算什么,我看还是抓紧时间回京为妙。”
话已至此,李谦也不好再忸怩,只朝他们深深做了个揖,郑重道:“多谢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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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谦押送连若陵回京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赵宸玉的耳朵里,她倒只是微微一笑,仍悠哉悠哉地练着字,仿佛全然不在意似的,只有一旁磨墨的苓儿早就急得直跺脚。
“夫人,你倒是想个辙啊,这连山寨的大当家就这么被抓回京了,要是被人察觉咱们的破绽可怎么好?”
“别急啊,眼下不还没人怀疑到咱们头上嘛,你这么自乱阵脚做什么?”赵宸玉稳如磐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话是这么说,可我就是担心嘛,最近我都整晚整晚地失眠呢。”苓儿哭丧着脸道。
赵宸玉忽然笑得起劲,道:“嗯,我看出来了,你呀,担心得每顿得吃三大碗饭压惊呢。”
“呃......嘿嘿,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刀架到脖子上也不能耽误吃嘛。”苓儿脸一红,悻悻地道。
赵宸玉笔触的最后一笔落下,才不紧不慢地将笔搁在案上,吐口气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急,等明日他们进城时,我们找个由头跟着将军去城门口迎迎他们,亲眼让你见见那个李谦大人对我们毕恭毕敬的态度,你就能把心放肚子里了吧?”
“嘿嘿,那行,那样起码能放一半的心。只是他们路上没审出什么,不代表进了大理寺也审不出什么吧?”
赵宸玉听过眼神冷了几分:“那就要看看我们能不能沉得住气了。苓儿,你记住,查案是需要证据的,只要我们不漏怯,即便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也没法拿我们怎么样。”
“嗯,苓儿知道了。”
翌日一早,宁淮川果然早早换了行头,准备去城门口接李谦回京。赵宸玉小猫似的缠着他,央求他带自己一块去透透气,宁淮川拗不过她,只得答应。
天气燥热,她早早叫人备了凉茶,准备给谢魏二人接风。等到了城门口,她却发现,闹市中正安安稳稳停着一辆马车,似乎也在等着什么,瞧那马车的样式,倒像是宫中出来的,只是帘子紧紧落下,不知里面是什么人。
正思量着那人身份,宁淮川忽然开口道:“来了。”
赵宸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见一队人马映入眼帘,中间押着一辆马车,左侧的马背上坐着魏安,右侧是一英俊男子,想来便是李谦,赵宸玉左看右看,唯独没见到谢大成的身影。
她心一奇,道:“将军,大成呢?”
“信上说是受了些伤,应该在马车里。”宁淮川回,但话音刚落,却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股醋意,于是没好气地看看她,道:“你倒是瞧得仔细,连少了什么人都能发现。”
“......”
被他这么一噎,赵宸玉差点笑出声来,若不是在大街上,她准能呼他一巴掌,她无奈地摇摇头,冲他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