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闻庭月快速重复着从盘中拿起，再丢向对面之人的动作。
鱼眼睛不偏不倚地落在盛辰烁的领带、白色衬衣、高定西装上，那黏糊糊的污渍，任谁都会皱起眉头。
由于太过于震惊，盛辰烁竟一时忘记躲开。
餐厅里的气氛瞬间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看盛辰烁的反应。
当事人闻庭月是最想停下来的人，但是手脚完全不听使唤，身体的控制权已经不属于她。
“你疯了？你在做什么？”
在闻庭月不满足扔鱼眼睛，而是端起一整盘向他泼来前，盛辰烁终于反应过来，站起身躲避。
“我不知道……我……”闻庭月完全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唯有中邪才能解释她的举动。
盛辰烁突然开口：“是不是有服务生同你说了什么话？”
“什么服务生？”闻庭月听不懂，她的手还在坚持不懈地抓取盘中的食物。
盛辰烁下意识猜测是那个在洗手间遇到的服务生，一定听到了他和朋友的电话内容。然后把赌注的事情告诉了闻庭月，才导致她生气发脾气。
“没什么，真是扫兴，你自己吃吧。”盛辰烁看着被食物残渣玷污过的西装，心情差到了极点。
换做其他人，他绝对要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但瞅着闻庭月的脸，他只能自认倒霉。
等盛辰烁离开后，闻庭月终于停下了那怪异举动，这顿烛光晚餐在鸡飞狗跳中结束。
闻庭月站起身，粗喘着气，看着满手的食物油渍，听着周围人窃窃私语的声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肯定是白烨！
除了他，没有别人能有这本事。
闻庭月环顾四周，果不其然，在餐厅的角落发现了穿着制服混入了服务生行列的白烨。
回想这几天加起来的种种委屈，闻庭月不禁一阵鼻酸。
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白烨的衣领，厉声道：“耍我很好玩吗？”
白烨丝毫不反抗，任由她揪着，垂眼看她，“不好玩，我只是在完成我的任务，阻止你恋爱。”
闻庭月不甘心地反驳：“我和盛辰烁吃个饭而已，难道朋友之间的吃饭都不可以？”
“他不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白烨平静说道。
“我和谁交朋友那是我的自由，我自己会判断，懂吗？”
白烨见状，放弃了与她沟通，直接宣判：“你早点习惯吧，我会无时无刻守在你身边。”
闻言，闻庭月气得浑身发抖，她强忍着怒意问道：“难道我的人生没有其他选择了吗？要被你这个疯子纠缠一生？”
白烨不疾不徐开口：“有第二个选择，你可以选择现在就结束生命。”
闻庭月放开了紧握他衣领的双手，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哈。”她气极反笑。
今天彻底当了一回疯子。
闻庭月微扬下巴，绝对不向眼前之人服软，她咬牙切齿地说：“想让我早点死，你好早点下班交差吗？做梦！”
*
这晚，闻庭月几乎彻夜未眠，绞尽脑汁定制了几个对付白烨的方案。
在付诸行动之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找闺蜜舒颜帮忙把把关。
舒颜粗略看了一下她发来的计划A到计划Z，内容撑满了手机屏幕，看着头疼，她直接一个电话拨来。
“你这写的都是啥啊？”舒颜问。
基督山伯爵东城区分爵闻庭月，故作高深地回：“是我的报复计划。”
“对方怎么你了？快说来听听。”对于八卦，舒颜永远有用不完的好奇心。
闻庭月隐去了一些内容，比如关于对方是个未来人。只向舒颜抱怨最近遇上了一个棘手的男人，处处针对她，害她身体心灵受到双重伤害。
舒颜：“是工作上遇到的？”
闻庭月：“不是。”
舒颜：“男的女的？”
闻庭月：“男的。”
舒颜：“是男人还不好办？”
闻庭月：“有什么不同？”
“笨死了，用你的漂亮脸蛋啊。”舒颜出谋划策道：“靠你的魅力拿下他后，人家还会处处针对你吗？到时候还不是全听你的了。”
闻庭月听着，皱起了眉头，“道理有一点，但实行不了。”
“为什么？”
“因为他嫌我丑。”
舒颜：“哈？”
舒颜的语气里满是震惊：“那人是外星来的吧？”
闻庭月心说，差不多……
这通电话没有得到预想的答案，却给闻庭月带来了新的解题思路。
综合实力上，闻庭月完全不是白烨的对手。
但现在的这个地球，是由这个年代的人所主导。
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闻庭月应该充分利用拥有的资源，来搞定白烨。
也许赶不走他，那至少得努力一下，争取到更多的自由。
闻庭月开始实施她的计划。
第一步，把人请进门！
清晨一开门，白烨依旧孤零零地站在她家门口，接着重复跟她上班，守在某个角落监视着，最后再一起下班。
这回，当白烨跟随到家门后，闻庭月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开门进去，而是转过身，主动搭话：“别在外面站着了，进屋吧。”
白烨微愣片刻，随后不客气地就踏进屋内。
闻庭月关上门，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开始念昨晚准备的台词：“我想通了，短兵相接是一天，和平相处也是一天。”
“既然你要与我纠缠一辈子，那就没必要当敌人。”
“从今天起，咱俩握手言和怎么样？”
“你以后把这里也当你自己家。”
“当自己家？”听到这句时，白烨总算给出了一点反应，若有所思地看向闻庭月。
想从她眼神里看出什么诡计破绽，那是不可能的。闻庭月天生有几分演戏的天赋，平日里就常常扮演温柔知性的角色，演技早已信手拈来。
每句话从她口中说出，都显得无比真诚。
“对啊，难不成你要在楼道里站几十年吗？我可不像你这么残忍。”
“虽然你对我不怎么样，但我愿意以德报怨。”
“你等等哈，惊喜马上就快送到了。”
闻庭月为了假意求和，精心准备了一顿丰盛的外卖大餐，试图先用美食来讨好白烨。
“这是竹轩林的烤乳鸽、这是御厨坊的酱汁鲍鱼……还有这个更绝，勿忘居的蒜香排骨，吃一口保证让你忘不了这个味道。”
她细数完桌上的每一道菜，面带得意之色，“我猜你们一万年后，肯定见不着这种美味吧？”
被迫坐在餐桌前的白烨，目光扫过满桌的佳肴，回道：“的确没有。”
这种古老的浓油赤酱的料理方式，已经彻底被淘汰。
新纪元的人类饮食更加健康更加效率，进食一次，可以管饱半年。
“尝尝看啊。”闻庭月‘贴心’地把一次性筷子掰开，放到他面前。
然后眼神不断示意他快动筷子啊。
“谢谢款待。”白烨面对这种炽热期盼的眼神，觉得有必要提醒她一下，“但不需要。”
“怎么了？都不合你胃口吗？”闻庭月料到他难伺候，没想到这么难。
白烨说：“我是意识穿越。”
“所以呢？”闻庭月不太理解。
他平静地解释：“没有实体，不用进食。”
“……”
闻庭月瞬间愣住，她花费了四位数准备的这顿大餐，此刻显得无比多余。她看着满桌的美食，觉得自己像个小丑。
接下来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闻庭月把控制体重的计划暂时抛到一边，大口朵颐着桌上的佳肴。
都是钱啊！
她边吃边听白烨的科普。
“以我们目前的技术，能做到穿越方式只有三种。”白烨倚靠在椅背上，声音淡淡：“第一种，灵魂穿越。前提是那个时代必须也有另一个自己。”
闻庭月眼珠转转，打断道：“这个我知道。比如我可以穿越到十年前的自己身上。”
这种她当然熟悉，几十本重生小说可不是白看的。
白烨微微点头，继续说：“第二种是借助道具的意识穿越。”
他轻举起自己的手，手腕上那枚银色手镯在灯光下闪烁着奇特的光。
“原来这镯子还有辅助穿越功能。”闻庭月脑子开窍了，秒懂，白烨是使用了第二种穿越方式，让意识来到了一万年前。
所以他才会来无影去无踪，也不需要吃东西，跟个阿飘似的。
因为本体不在这儿啊。
想到这儿，闻庭月壮起胆子，伸长了手臂，拿食指戳了戳对面白烨的胸肌。
白烨不明所以地垂眸看着她的小举动。
“……不是说没有本体嘛？”这坚硬的触感，是怎么回事。
闻庭月以为他会像电影中演的一般，只能肉眼看得见，一摸就会扑个空。
但显然白烨不是这一类的。
“没事了，你继续。”闻庭月收回发烫的手指，暗骂自己是猪，刚才戳他手臂不好嘛，为什么非要去戳胸肌！
但白烨没有马上恢复科普，反而出神了片刻。
控制住任何一个突然靠近自己的生物，是刻在星际士兵DNA中的教条。
而在刚才，他居然毫无防备地让闻庭月接触到了自己。
是长距离穿越的后遗症？
还是眼前之人的威胁值过低，导致的疏忽？
“你怎么啦？”闻庭月谨慎地问道，心中不免担忧是不是刚才冒犯到了他，这可对接下去的计划很不利。
白烨道了句没事，接着刚才的话题，“意识穿越有个局限的地方，只能复制出一具别人的身体，不能凭空幻化成这个时代没有的人物。”
闻庭月立刻问道：“万一你这个复制体，被正主撞见了怎么办？”
肯定要把对方吓个半死，这事儿她已经体验过一回。
“的确是个弊端。”白烨坦言。
闻庭月忽地放下筷子，光着脚跑向卧室，把那本有着男模封面的杂志拿了过来。
顶着白烨的目光，快速翻阅到介绍封面人物的那一页。
“你现在用的这副身体的正主是一个新加坡男模，工作重心在国外，好像也不怎么出名，所以姑且你用着是安全的。”
她放下杂志，追问道：“那第三种呢？”
“本体穿越。”白烨顿了顿，声音比刚才严肃了几分，“比较危险，弄不好就会被时空黑洞碾得粉碎。”
白烨的意思很明确：不到万不得已，他们绝不会进行长距离的本体穿越。
基本上，每一次本体穿越都是冒着死亡的风险在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