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朝会风波刚过,熊少卿心里清楚,柳延稷不会轻易放过她。果不其然,她刚转过一条小巷,那个身着青衣的熟悉身影又出现在面前。
男子没说话,只是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熊少卿目光一紧,心中警惕顿生,却也明白此刻避无可避。她点点头,跟着男子前往问梅阁。
问梅阁内,柳延稷早已等候多时。他一身华服,气定神闲地坐在主位,手里把玩着一只精致玉杯,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见熊少卿进来,他抬眼一笑,语气中带着戏谑:“熊营长,身体怎样?”
熊少卿冷淡回应:“劳端王挂念,好着呢,吃喝不愁。”
柳延稷听了,笑意更浓,眼里闪过讥讽:“是吗?看来那鞭子抽得挺舒服,都瞧不出熊营长还有这癖好。”
这话一出,熊少卿刚端起茶杯的手猛地一颤,茶水差点洒出来。她强压怒火,冷冷看向柳延稷。
柳延稷见状,故作惊讶地笑起来:“哎呀,别这么紧张,跟你开个玩笑罢了。”
他放下玉杯,语气一转,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女皇可真够狠的,又抽你又当众宣读检讨书,这不是羞辱人嘛。我对自己属下可不会这样,人都要脸的。”
熊少卿听出话里挑拨之意,心中冷笑,面上却神色如常。她放下茶杯,直白道:“端王有话直说,别绕圈子。我性子直,不吃这一套。”
柳延稷哈哈大笑,拍手道:“好,就喜欢这么爽快的。”说完,他轻轻挥手示意。很快,两名侍卫押着一对中年夫妇走进来。
熊少卿目光瞬间凝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那对夫妇,竟是她许久未见的义父义母!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儿见到他们。
她手指微微颤抖,眼里满是激动与难以置信。
柳延稷瞧着,满意地笑了笑,语气透着得意:“那件事你办得不错,你们就好好叙叙旧。”说完,他起身离开房间,走之前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熊少卿一眼。
房门关上,熊少卿再也忍不住,快步冲向熊氏夫妇,紧紧握住他们的手,声音带着哽咽:“爹,娘,你们……你们可还好?没受伤吧?”
熊氏夫妇见到她,同样激动万分。成君眼里含泪,轻抚她的脸颊,柔声道:“少卿,我们没事,你别担心。”
熊少卿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些,可心底那丝愧疚却如潮水般涌上来,压得她快喘不过气。她垂着眼,声音哽咽:“是我连累了你们……”
“傻孩子,别这么说。”成君慈爱地拍拍她的肩膀,打断她的话。
熊育东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都是命,有你这样的孩子,我们骄傲。”
成君也温柔握住她的手,眼中满是慈爱:“别再说连累我们的话。放手去做,别顾虑我们。我们都这把年纪了,啥风浪没见过?你平安,我们就知足。”
听到这话,熊少卿眼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紧紧攥着熊氏夫妇粗糙却温暖的手,心里百感交集。
既为自己无法保护他们而感到深深愧疚,又为他们坚定的支持而感动。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柳延稷慢慢走进来,目光在熊少卿和熊氏夫妇之间来回扫。他轻轻挥手,身后侍卫立刻上前,要带走熊氏夫妇。
熊少卿见状,一步上前,挡在熊氏夫妇神前,目光锐利盯着柳延稷:“端王,要怎样才肯放过他们?”
柳延稷轻笑,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别急,等本王扳倒女皇,登上皇位,别说放了他们,就是封你个异姓王,又有何难?”
熊少卿心里一沉,柳延稷野心昭然若揭,义父义母显然成了他牵制自己的棋子。她眉头微皱,快速权衡利弊,面上却依旧冷静。
柳延稷瞧她这样,不在意地笑笑,语气中带着调侃:“哎呀,别这么排斥。本王是真心拉拢你,这样,我把丹阳郡主柳晴嫣嫁给你,如何?
“这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等我大业成功,柳晴嫣是公主,你就是驸马,荣华富贵享不尽。”
他顿了顿,直直看着熊少卿,接着说:
“你想娶清澜公主,不就是想当驸马吗?我家嫣儿容貌不输柳寒月,身体可比那个病秧子好多了。你娶了她,岂不是两全其美?”
熊少卿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早看穿柳延稷的算盘,这明摆着往自己身边安眼线,还用亲女儿。
除非脑子进水,否则她绝不可能答应。可眼下为取得信任,只能先周旋。
“哦,可我是女子啊,”熊少卿故作惊讶,语气带着无奈,“女子怎么娶女子?”
柳延稷依旧笑着,语气轻松:“有何不可?双方同意就行。嫣儿是我女儿,我能替她做主。
“自古婚姻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点头,其他我来安排。”
熊少卿顿时觉得头疼。虽说只是假意应付,可一想到要和别的女子接触,心里就涌起愧疚,像背叛了猫崽。
但为获取柳延稷信任,她只能勉强回应:“我虽喜欢女子,也得两情相悦。我心悦清澜公主,即便她对我无意,我也难接受其他人。所以,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领。”
柳延稷听了,反倒露出满意神色。要是熊少卿立刻答应,他反而觉得有诈。毕竟,像她这样重情重义的人,不至于如此凉薄,快速转变态度必定另有所图。
他依旧满脸笑意,语气温和:“我懂。不过,忘掉一段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始新恋情。我会安排你和嫣儿见面,年轻人多接触,说不定就有感情了。”
说完,他也不管熊少卿反应,转身推门走了。
许久,房间重归平静。熊少卿长舒一口气,可心里丝毫没放松。她知道,严峻挑战才刚刚开始。
为彻底赢得柳延稷信任,免不了要和柳晴嫣打交道。但她不愿利用感情,打算先观察这位丹阳郡主,再做打算。
熊少卿心中琢磨:上梁不正下梁歪,有这么个攻于算计的父亲,这郡主估计也不是善茬。
她做好心理准备,不管柳晴嫣什么性子,都要严阵以待,小心应对。
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回到府中。夜色已深,府邸一片寂静,只有廊下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洒下斑驳光影。
熊少卿推开房门,脚步缓慢,可心情却难以平静,脑海里全是猫崽的身影,翻来覆去,难以成眠。
她走到窗前,推开半掩的窗棂,夜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她抬头望向夜空,低声喃喃:“夜凉如水,猫崽,你可安好?”
此时,柳寒月趴在床上,脸色透着些许苍白,却依旧难掩她眉眼间的清丽。芙蕖坐在床边,轻声细语地讲述今日朝会之事。
“今日朝会,女皇当庭宣读熊少卿写的检讨。”芙蕖稍作停顿,抬眼看了看柳寒月的反应,见她眉头微蹙,便接着说,“朝臣们议论纷纷,场面很是尴尬。”
柳寒月心中一揪,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被角。她自然明白母皇此举的深意。
虽然未能亲临现场,却也能想象熊崽彼时的狼狈。那个向来骄傲的女子,站在朝堂之上,被众人指指点点,心里该多难受啊。
这般想着,柳寒月不禁心疼起来,像是有根细针,轻轻扎进心口。
熊崽,真是极好面子。在相处的日子里,即便她了解熊崽因家破人亡而经历的苦楚,可她也从未流露出怜悯。
因为她知道,熊崽有自己的骄傲,不需要同情怜悯。她坚信,终有一日,熊崽会亲手除掉仇敌熊屹山,为父母报仇雪恨。
柳寒月陷入回忆,与熊少卿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从最初的单纯利用,将熊崽视作小师妹,到后来渐生情愫。
这份感情或许始于怜惜,可更多的是被对方独特魅力所吸引。
她从未遇过这样的人,哪怕历经灭顶之灾,仍能坦然面对一切。那股坚毅从容,既然让人心疼,又令人敬佩。
尤其是去年那个生日,她为给熊崽庆生,亲手做了一碗长鱼面。她记得,熊崽看到那碗面时,眼中闪过惊讶,随后是藏不住的感动。
熊崽泪光盈盈,终是忍不住落下。那一刻,她发现,那双平日冷冽如霜的眼眸里,竟有了难得的柔软。
这种情绪,平日里极难察觉,却在那一刻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面前。
芙蕖静静听着柳寒月讲述那些过往,神情平静,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作为长久守护在公主身边的暗卫,她对公主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甚至比公主自己还清楚。
她见过公主深夜独自垂泪,也见过公主人前强装笑颜。可即便如此,芙蕖还是惊讶于公主对熊少卿的感情发展得如此迅速,一颗心不知不觉就被熊少卿紧紧抓住了。
在暗处守护多年,芙蕖练就了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人心深处的算计欲望,她都看得透彻。
然而,熊少卿的出现却出乎她的意料。那是个与旁人截然不同的女子,爽直坦荡,面对公主时,毫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与欲望。
她眼中没有敬畏,没有距离,只有近乎执拗的真诚。
相较之下,公主身边其他人都显得拘谨疏离。哪怕是粉荷、青莲那样的心腹侍女,因身份差异,对公主始终保持着恭敬的距离。
她们的忠诚毋庸置疑,可骨子里总有一道清晰的界限,像堵无形的墙,隔开了她们与公主。而那些对公主虎视眈眈的王室成员,表面恭敬,内心却满是嫉妒与算计。
他们觊觎的,是公主作为女皇独生女儿的身份,以及这身份背后的荣耀与权力。
芙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落在柳寒月侧脸上。身为暗卫,她名义上是公主的仆从,可心底早已把柳寒月当成妹妹。
她记得那些年,公主在深宫中孤独成长,身边虽有侍女,却缺真正亲近之人。直到熊少卿出现,公主脸才重新有了明媚真实的笑容。
正因如此,公主向她透露这次大计时,芙蕖没有丝毫犹豫。她们相伴多年,彼此信任早已根深蒂固。
芙蕖明白,公主的计划不仅关乎自身命运,也关乎熊少卿的未来。熊少卿,这个看似普通的女子,有着令人惊叹的坚定意志。
她用自己的方式,真诚对待公主,也赢得了芙蕖的尊重。
从表面看,这段关系注定充满艰难险阻。朝堂上的明争暗斗,王室成员的觊觎,还有熊少卿自身的仇恨执念,像一座座难以逾越的大山横在两人之间。
可芙蕖仍在心底默默祝福,盼着公主和熊少卿能披荆斩棘,实现最终目标,收获理想中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