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炙烤大地,玄冰营的女兵们在滚烫的校场上挥汗如雨,操练声此起彼伏。而远在京城的清澜公主府,却被一片静谧清凉所笼罩。
绿植郁郁葱葱,织就夏日荫凉;微风阵阵拂过,吹动荷花清香。柳寒月身着轻纱罗衣,斜斜倚在长廊的栏杆上,手中竹扇轻摇,带出阵阵微凉。
正惬意间,一道黑影闪过,芙蕖毫无征兆地现身。柳寒月眼眸骤缩,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不是命你贴身保护熊少卿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芙蕖神色平静,抬手从袖间掏出一个盒子,双手稳稳地递向柳寒月,声音低沉却清晰,“公主,这是熊少卿嘱托我,务必亲手交给您的物件,说是内有机密,不便通过驿站。”
柳寒月伸出手,指尖轻触到盒子的瞬间,动作顿住,抬眸看向芙蕖,眼中满是讶然,“啊,她怎么发现你的?”
芙蕖面容一肃,“公主,她与您第一次在幽竹斋见面时,就察觉到我气息了。这一路我跟着她,她都心里有数。”
“这……”柳寒月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心里涌起一股被当场抓包的窘迫。
芙蕖见柳寒月神色忧虑,以为她是在担心熊少卿的安危,一贯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关切,语气也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公主,您放宽心,玄冰营守卫森严。而且,她的武功极有可能与我不相上下,不然,以我的隐匿功夫,她决然察觉不了我在暗处跟随。”
“啊,我不是担心这个。”柳寒月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眼神闪躲,一抹红霞悄然爬上脸颊,“我是想问,她得知你一路跟着,有没有生气?”
芙蕖轻轻摇头,轻声宽慰,“公主放心,她并无半分不满,对我也以礼相待。”
“真的吗?那就好,那就好。”柳寒月喃喃自语,紧绷的肩膀瞬间放松下来,旋即抬眸看向芙蕖,语气温柔,“这一路奔波,你肯定累坏了,快去好好休息,我有需要再叫你。”
芙蕖颔首示意,身形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柳寒月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心生感慨。回想起过往,若不是芙蕖,自己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那时的柳寒月,不过是个扎着双髻、稚气未脱的孩童,趁上元节出宫游玩。偶然间,撞见被人追杀的芙蕖,鲜血四溅,眼前的大姐姐脚步踉跄,最终倒在自己面前。
年幼的她,心底涌起一股勇气,当即吩咐暗卫出手相救,还把芙蕖带回皇宫。
此时被母后知晓后,母后果断介入。自那以后,芙蕖便留在宫中,担任暗卫总管,日夜守护在她身旁。十年来,她们朝夕相伴,情谊早已超越主仆,亲如姐妹。
芙蕖执掌暗卫总管一职以来,凭借过人的智谋与身手,一次次粉碎敌人阴谋,还悉心培养出一批精锐暗卫,使得整个暗卫队伍愈发强大。
一阵聒噪的蝉鸣骤然响起,打断了柳寒月的回忆。她回过神来,目光落在手中的盒子上,抬手轻轻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枚做工精致的白玉簪,温润的玉质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簪子下方,压着一封用蜜蜡封印的信。
柳寒月的手指轻轻抚过信封,指尖摩挲着那一层薄薄的蜜蜡,眼中闪烁着期待,她小小翼翼地除去蜜蜡,缓缓展开信笺。信纸上的字迹刚劲有力,笔锋凌厉,力透纸背。
她的目光随着字句缓缓移动,脑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幅幅画面。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口中喃喃自语,“竭诚以报……”
念到此处,她微微一怔,旋即自嘲一笑,“害,要是以身相许多好。”
话一出口,她便暗自懊恼,自己真是胡思乱想,不过短短几日相处,熊少卿身负血海深仇,哪有心思考虑儿女情长。
然而,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柳寒月对熊少卿的兴趣愈发浓厚。
能敏锐感知芙蕖这样顶尖高手的存在,身为虞国世子,又与勾芒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熊少卿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又一层迷雾,让人捉摸不透。
可即便如此,柳寒月对她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初次见面,便觉她气质不凡,尤其是笑起来时,那一对浅浅的梨涡,恰似春日里盛开的花朵,明媚动人……
柳寒月猛地回过神,暗自告诫自己要保持理智。她静下心分析,或许是因为师出同门,所以自己对这小师妹多了几分天然的亲近。
又或许在舒国,自己身为嫡公主,身份尊贵,备受母皇宠爱,下人无不毕恭毕敬,皇室成员间更多的是明争暗斗。
而熊少卿,却从未将她当作高高在上的公主,信上那一声亲切的“师姐”,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柳寒月有些失神,再加上这白玉簪,这家伙,难道不知道送簪子意味着什么吗?只有确定伴侣关系才会送的,这是定终身的信物。
或许熊少卿作为虞国人,并不清楚舒国的习俗。饶是如此,柳寒月心里还是泛起涟漪。
她正想得入神,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信中的一处,徐菁……
柳寒月微微皱眉,这徐菁是谁……该不会……
想到这儿,一向冷静自持的柳寒月,心中竟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情绪,分不清是恼怒、烦躁,还是,吃醋?
柳寒月咬了咬下唇,心中暗自拿定主意,等户籍办妥,定要让芙蕖彻查徐菁的来历,还有她跟熊少卿之间是什么关系。
十天的时间转瞬即逝,第二阶段的考核正如火如荼地展开。新兵们在激烈的竞争中,前五十名的名单终于新鲜出炉。
明天,便是新老兵之间的终极对决,这场较量,关乎着新兵们的荣誉与未来。
夜深了,营房内一片寂静,烛火早已熄灭,黑暗笼罩着每一个角落。熊少卿躺在床上,沉静的面庞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她的思绪在脑海中飞速运转,对于明天的比试,她心中已有盘算,以她的实力和哲学日子对老兵们的观察,她觉得只要正常发挥,应该问题不大。
黄宇却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彭永深同样难以入眠,她侧躺着,双眼盯着黑暗,不断在心里盘算两边的情况,怎么算都觉得胜算不大,这一届新兵虽然训练刻苦,但比起经验丰富的老兵,还是差了些火候,招式也略显死板。
在大多数女兵的比拼中,新兵恐怕会占下风。如此一来,队长与副队之间的对决就成了重中之重,三场比试,一场都输不起。
彭永深这次倒是没有盲目自信,她清楚自己和队友们面临的挑战有多大。
她瞥了一眼还在翻身的黄宇,低声唤道:“黄宇,你还没睡吗?”声音虽轻,却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黄宇翻了个身,声音带着几分烦躁,压低了却又透着股直来直去的劲儿,“嗐,我这脑子全是明天那比试,愁死我了!”
彭永深不紧不慢地坐起身,动作优雅地披上外衣,脸上挂着淡淡的愁容,声音轻柔却透着丝丝寒意,“唉,我也在为明天的事忧心。
“这几日我细细观察,咱们新兵跟她们老兵之间的差距,可不小啊。短短十天的切磋,根本弥补不了。这次怕是有些棘手了。”
黄宇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声音压得低低的,却透着股直爽劲儿,“可不是嘛!这几天我眼睛可没闲着,明天和那四十七个老兵对决,咱新兵劣势明摆着,想都不用想。
“这么一来,就全指望队长和咱们两个副队了,这次比试,三次必须全胜,少一场都拿不下最终胜利,压力可太大了!”
彭永深轻轻颔首,脸上挂着些许谦逊,目光真诚地看向黄宇,声音轻容却条理分明,“你在武学上的造诣,我一直看在眼里,打心底里佩服。明日的比试,我思量许久,自知实力稍逊一筹。
“所以,真心希望你能应战她们那边实力最强的副队,以你的本事,说不定能撕开个突破口,咱们也就多了一线胜算。我也会全力以赴,守好自己这一局。”
黄宇点头答应。
熊少卿其实压根没睡,她们的每一句话都一字不落地钻进她的耳朵里。她心里颇感无奈,队友们对自己缺乏信心,过于担忧这场比试,她能理解,毕竟大家面对的是经验丰富的老兵。
她在心里默默想着,无妨,反正明日尽在掌控。
次日清晨,黄宇迷迷糊糊间,看见熊少卿把彭永深叫到一旁,两人低声交谈着什么。她起身后,却见两人各自洗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黄宇有些纳闷,但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辰时三刻,比试正式开始。局面果然如黄宇、彭永深讨论的那般。新兵在与老兵的对决中,仅有十八人取胜。副队长对决时,按规则,新兵可以优先挑选对手。
黄宇刚伸出手,准备挑那个看上去比较强的,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且慢。”熊少卿缓步上前,对黄宇轻声耳语几句。
黄宇点点头,伸出的手调换方向,一脸坚定:“我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