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安说道:“极有可能。陆伯父将一张处方交给了常岳,但在回宫见贤王的途中,坠入裕乾殿,当场身亡。”
“那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幽兰急切地追问。
“贤王异常震怒,之后的事情便不再让常岳参与。”秦时安继续说,“我认为陆伯父是自杀的。”
“不是贤王派人杀害的?”幽兰质疑道。
“嗯。”秦时安回答,“你想想,今年连渠依然带领十多位勇士想要与我们的人比武,而贤王却没有带人来,这足以表明,他手中根本就没有那张处方。”
幽兰沉思道:“也就是说,陆伯父交给贤王的处方可能是假的,为了防止处方落入贤王之手,他选择了自杀?”
“嗯。”秦时安肯定道。
幽兰激动地坐起身,脸上满是震惊和疑惑:“那么我父亲的死,是否也与这张处方有关?但为何会是叛国罪?”
“当时是由东厂负责此案,这就需要问周应焕了。”秦时安说。
幽兰情绪激动,又追问:“我们得设法让周应焕说出真相。”
这时,秦时安才拉着她重新躺下,说道:“刚才在马车上,叶瑛和我谈论的,正是这件事。”
幽兰将头埋在他的胸口,轻声问道:“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秦时安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低声回答:“他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你想为你父亲平反,知道我为了你,与贤王决裂。他说,如果我和你还想在京城生存下去,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幽兰追问。
“由你出面,指控我和贤王之间有勾结……”
话音未落,幽兰便打断道:“不行,我不能以你的生命为赌注。”
秦时安轻拥幽兰,柔声劝慰:“请听我解释。”
幽兰强忍情绪,听秦时安继续道:“如此一来,我们会被叶瑛困在东厂,一方面避免了贤王追杀,另一方面我们还有机会将周应焕牵扯进来,设法从他口中探知你父亲叛国罪的真相。”
幽兰反驳道:“一旦踏入东厂,不管怎么样你都会受刑,我怎能指控你与贤王勾结?一旦指控成立,贤王或许只会受到轻微惩罚,而你却会丧命。”
“不会的,你只需说些含糊其辞的话,没有证据,他们就无法定罪。我会设法让你安全脱身。”
幽兰默然,继续聆听秦时安:“只要能将周应焕拉下马,在东厂,在叶瑛的掌控下,他必定会招供。”
幽兰仍旧沉默不语。
秦时安再次强调:“总之,这是目前最佳的策略。若不采取行动,我们将永远躲在这里,等着贤王来追杀我们。只有主动出击,我们才有胜算。贤王或许会立即销毁证据,但只要他有所行动,就必定会留下线索,叶瑛定会千方百计找到这些线索。”
“叶瑛只关心自己的利益,他不会在乎我父亲的罪名,也不会在乎你我的生死。”幽兰说道。
“我知道,但是现在乘着赤鸦教还在京城作乱,你一旦说出赤鸦教和贤王有关,那贤王必定要先自保,叶瑛也会想尽办法收集证据,无暇顾及我和你。”
幽兰还是摇头道:“不行,到了东厂你一定会受刑。”
秦时安看着眼前的幽兰,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不忍,沉声道:“不止我受刑,你也会受刑。”
幽兰并不怕自己遭受刑罚,但她深知这条路若牵扯到秦时安将充满危险。
她紧紧抱着秦时安,无助地问:“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吗?”
秦时安回答:“有是有,但目前我们自身难保,没有时间慢慢来。叶瑛是太子的人,他需要得到贤王的罪证。因此,他一定会竭尽全力证明我和贤王之间有勾结。”
“而一旦贤王为了自保,必定会千方百计销毁与赤鸦教的往来证据。只有在这个关键时刻,我们才有机会从周应焕口中套出真相。”
幽兰眼中盈满了泪水:“但这太危险了,如果中途出现任何差错,你就会丧命。我死不足惜,但你不能因为我……”
秦时安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温柔地道:“这不仅仅是你的事情。你还记得林娇说过的话吗?他说你父亲将那本书交给了我父亲,所以这件事实际上牵涉到我们三家。我也想知道,那场最后的大火究竟是谁放的?”
说到这里,秦时安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沉重:“还有那个处方究竟在哪里?它是否真的被毁了,还是被陆伯父悄悄藏了起来?这些答案,我必须去寻找。”
幽兰在昏暗的密室中,和隐秀一起悉心照料着沈之舟。
隐秀虽看似粗枝大叶,但她涂抹药膏的手指十分温柔细心,以至于幽兰心中悄然生出一丝想要问沈之舟觉得隐秀怎么样的想法。
见沈之舟的伤势显著好转,幽兰虽心中不舍,但也知道自己不能永远藏身在此处,于是告诉沈之舟,自己和秦时安要离开这里。
沈之舟面露忧色,眼中焦虑不安:“你们现在出去,等着你们的就是贤王的死士。”
“我知道,但是我们不能一直躲在这里,总是要出去的。”幽兰道,“而且,我们已经有了计划。”
沈之舟看向秦时安,见他并无反对之色,只好又道:“那我把我身边剩下的人都交给你们。”
“不行,贤王对你也有了杀心,你必须把人留在自己身边,早日回潮州。”幽兰劝慰道,“沈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他们都深知贤王对他们的追杀未曾放松,那些冷酷的杀手随时可能再次出现。
沈之舟语气坚定地道:“你们随我去潮州吧!就当是我找到的妹妹和妹夫,只要在潮州,有我爹娘护着,贤王的手就难以伸到潮州。”
幽兰眼眶不禁微微湿润,却坚决地摇了摇头,笑道:“沈大哥,我说过的,我一定要给我爹翻案,潮州之行,只有等将来了。”
她的语气决绝,不可动摇。
沈之舟的面容上掠过一抹失落,但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幽兰转身,与一旁静默等候的秦时安并肩,一同走出了那间密室。
刚踏出沈府那朱红大门,幽兰与秦时安便在夜色中匆匆登上了叶瑛派来的马车。
叶瑛坐在马车里,看着两人道:“商量好了?”
幽兰点点头道:“总之,你不能对秦大人用刑。”
“那怎么可能?”叶瑛道,“别说他了,你也一样会被用刑。只是……用刑之前给你们吃些止痛的,让你们感觉没那么痛罢了。”
马车刚驶离沈府不久,突然就听得车夫一声惨叫,四周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叶瑛丢了一把剑给秦时安,对幽兰道:“你在车里藏好了。”
幽兰不敢出去给他们添麻烦,只能蜷缩在马车里,听见早已伺机而动的死士围在马车四周,目标直指幽兰与秦时安。
秦时安和叶瑛分立两边,这些死士个个身手矫健,目光阴冷,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秦时安剑势如虹,招招致命,直击死士要害。而叶瑛则敏捷地如同一只猎豹,逐一击破死士的攻击。
激烈紧张的拼杀后,所有死士最终全部被击毙,无一活口。
叶瑛用手肘内侧擦拭掉剑上的血迹,笑道:“身手不错啊!”
“彼此,彼此。”秦时安与叶瑛则相视一笑,迅速上了马车。
马车最终顺利抵达了东厂,幽兰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站在正堂之上,幽兰跪地,看着眼前的叶瑛,面色凝重如霜,直言道:“民女幽兰,控告锦衣卫指挥使秦时安与贤王暗通款曲,勾结赤鸦教,意图夺嫡!”
叶瑛连夜入宫面圣,很快,秦时安和幽兰就被扣押起来,各自被关入东厂牢狱之中。
而此时的贤王,正因为死士的全军覆没而愤怒不止。
与阿格公主的婚期将近,再过十余日他就将出城迎娶远道而来的阿格公主,在此之前,若非有十足的证据,皇帝定然不会拿他怎么样。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幽兰居然敢控告秦时安与自己勾结。
而他已经对秦时安动了杀心,他对叶瑛到底会说出哪些话,他心中没有定数,只觉烦躁。
他先下令赤鸦教教徒暂且离开京城,又烧毁了往来的信笺,甚至暗中灭了几个可能会招供之人的口,这才稍安心了些。
幽兰在东厂的第二日,与她隔着几间牢房的秦时安就被带了出去,几乎是一整天之后,才被送了回来。
虽然看起来并无大碍,但整个人疲惫不堪。
随后,幽兰也被带了出去,见到了叶瑛和大理寺卿柏兴。
柏兴斜眼看着幽兰,一副轻蔑之色,道:“你是秦时安的女人,为何要忘恩负义,背叛他?”
幽兰跪地,语气虽平静,却字字铿锵道:“无论我和秦时安之前有过什么,但是我无法容忍他与贤王做出伤害百姓的事情。”
她看向一旁陪着直接演戏的叶瑛道:“他虽待我极好,但与贤王暗中往来,不知密谋何事,我既知道了些许,也怕他杀我灭口,这才来找了督公大人。”
叶瑛看着幽兰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声音冷冽地问道:“你口口声声说秦时安与贤王勾结,可有确凿的证据?”
幽兰从衣袖中抽出烧得只剩下半页的信纸呈上来。
柏兴先拿在手中看了,上面墨迹斑驳,依稀辨认出是秦时安与贤王之间的密谋之语。
幽兰道:“这是我从他烧掉的灰烬中寻得的。虽不完整,但字字句句皆可佐证他与贤王之间的密谋。”
柏兴眉头微皱,目光在信纸上来回扫视,片刻后,才转手给了一旁的叶瑛,轻轻摇头,嘲讽道:“这信纸残缺不全,字迹模糊不清,无任何印章,如何能作为确凿的证据?”
幽兰闻言,心中一凛,语气坚定地回应道:“这信纸确是秦时安与贤王之间的来往密函,绝大部分的都已经被他烧掉了。两位大人若是不信,我也无可奈何,但我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点虚言。”
叶瑛听罢,声音也提高了几分:“你就拿着半张纸就想定叶督公的罪,未免也太可笑了些。”
幽兰挺直了腰板,目光坚定地迎向叶瑛:“大人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去查,查他的府邸,查他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