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宴会散场，宋晚穗仍没收到顾家少爷的那份大笔积分。

往外走时，她望了鹤栖堂一眼。

不知怎样的人物值得那样大费周章，又让富家公子一听一个不吱声。

若是还有机会为他做鱼，她会做得更复杂精细。恐怕那人尝过更好的，觉着她今日的清蒸鱼普通了。

没拿到理想的分，她心里空落落的，像是期待已久的比赛骤然以失败告结。

系统成了她最大的反馈渠道，食客满意与否，都一清二楚。

如果顶级鱼的分很难拿，或者难拿第二回，她就得开发新的客源。

想了会儿，她戳一直不出声的系统，“系统，怎么让更多人吃到我做的鱼啊？”

系统不吭气。

宋晚穗没想到它还挺有脾气，她软声哄了几句，系统还没动静。

她没谈过恋爱，严重缺失哄人能力，“怎么不回答，旁边有别的统在捂你嘴吗？”

系统才重新冒头，“试试开直播吧，这里美食主播会很受欢迎。”

声音很冷，听着就不情不愿的。

宋晚穗之前以为系统是机器人，没想到情感还挺丰富。

只是不明白它哪不乐意了。

“系统，我拿积分你有分成吧。”宋晚穗很奇怪。

“……”

“那你吃积分了不高兴吗？嫌我分拿慢了，赶不上你吃分的速度？”

“……”

不，是最快的，快到它至今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宿主用这么下流的手段挣分，有损统面，它会被别统鄙视的。

它在别统面前要抬不起头了。

宋晚穗说到一半，有人喊她，只好停下打招呼。

叫住她的是那个有可爱温顺小鱼的女生，女生白嫩的脸蛋染上一丝红晕，害羞问她能不能换个联系方式。

“我有好些喜欢吃鱼的小姐妹，以后一起认识出来玩。”

宋晚穗很高兴地应下。

系统冷冰冰地提醒，她想吃你的鱼，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宋晚穗置若罔闻，笑意盈盈地互加了好友，分开后才回它，“以后想开店，多个朋友多条路怎么了。”

“你还要开店！忙起来到时候还有时间恋爱吗？”

“……？”

“我是个正经的恋爱系统，”它不紧不慢地说，“而你和我签了什么不用我提醒吧？”

宋晚穗低头不语，研究了一下手机，找到以前的外卖地址，直接回家。

指纹锁滴地响了一声，开了。

家里有人，宋晚穗做好准备才推开门，绕过玄关一眼就看见沙发上坐的人。

她眉心一跳。

沙发上的女生只淡淡瞥了她一眼，继续低头看手机。

宋晚穗一头雾水，宴会上让她做清蒸鱼的女生？但她喊自己学姐。

脑海里过了数种可能，亲戚？家人？还是重组的家庭。

阮岁秋弄了一会照片修图，又精挑细选了最好看的两张，才上传到朋友圈。

一抬眼发现，宋晚穗还在客厅里若无其事转来转去，不回屋。

视线挪到她脸上聚焦了一会。

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粉裙，白皙细长的双腿架在茶几上，晃悠。

“宋晚穗，”她过了一会出声，“你那鱼怎么做的，教教我。”

“啊？”宋晚穗正试图寻找家里的蛛丝马迹，想多了解这什么情况，突然意识到对方在喊她。

“我没钱买鱼了。”她谨慎回答。

阮岁秋抿嘴，“那我买一条。”

嘁，这人才买了两千多的生日蛋糕，怎么就没钱买鱼了。

阮岁秋不计较小事，她只看自己能否获得更多。

等她学会做鱼，今日那些惊艳的目光就会聚在她身上。她不像宋晚穗那么蠢，但凡她学到了这些东西，她肯定地靠着这厨艺去撬动更大的利益。

比如，嫁入豪门。

她自己没什么钱，但也被追她的二代学长请了两回高档餐厅，但那一份就要上万元的鱼，根本比不上今日匆匆吞下肚的那几口鱼肉。

想到这里，阮岁秋真是要气死，在宴会上怕宋晚穗回来笑她，都不敢多吃两口。

那么香的鱼，馋得她一想就要咽口水。

“你还会别的，都教我。”

宋晚穗淡淡地看她一眼，“没时间。”

阮岁秋瞪她，“你不怕我把你那件事说出去了吗？”

终于看她了，阮岁秋得意道：“等你的事捅出来，芩哥哥肯定要讨厌你了，怕了吗。”

宋晚穗：……谁啊。

阮岁秋见她皱着眉不吭声，只当她同意了。

漂亮的黑眸闪了闪，成功恐吓到对方她心满意足，起身回卧室。

她选走了一间屋子，宋晚穗顺利地“认出”了自己的那间。

房间很大，有个带沙发的衣帽间，靠窗有张很宽敞的实木书桌，摆了一些书，一眼望去整洁干净。

宋晚穗看了一圈找有用信息，陆续翻出了高中毕业证书，大学录取通知书，时间标注都是三年前。

学校是顶尖的Top3,专业是她没碰过的方向。

她有种不详的预感，不敢深思。

宋晚穗翻到了她的专业课本，发现字都认得，但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了。

她一脸忧愁地关了灯，在两米大床躺下，她不会写不出论文，无法毕业吧。

不过，一切前提是她还活着，还有时间。

想到刚拿了二十日的时间宽限，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些。

床上翻滚两圈，她脸埋进被子里深吸，被窝很香，带着海盐的纯净气息和草本的甜感。

活着真好。

宋晚穗从来不觉得有什么能打倒她，次数不是问题，她只盯准自己的选择。

她曾数次力挽狂澜，不仅家里留给她的老店没有垮，反倒生意越来越红火，地理位置也挪到人流量更大的街区，哪怕她店里从来不曾缺过顾客。

她把危机当做消遣，乐在其中。

但看见死亡倒计时的那一瞬间，心头仓仓皇皇，还是免不了滋生留恋。

这是机会，她在黑暗中凝视窗外星星点点的灯火，是从头再来的机会，一切是她应得的。

她意识逐渐模糊，系统冷飕飕出声：“忘告诉你了，我想你合同签得急，恐怕没看清一些关键性的条款。”

宋晚穗被吓到，睡意消失一半。

“拿到的积分是五五分成，所以……”

醒了，也快永远地睡了。

宋晚穗意识到她一回来就躺床，实在太懒惰了。

她年纪轻轻的，是时候爬起来直播攒钱了。

不知道直播平台的注册手续是否繁杂，她先搜了下，当前门槛最低，人流量最大的直播平台是“锦鳞”。

宋晚穗毫不犹豫地注册了个号，无需验证个人信息。

审核简单就意味着直播间可能比较混乱，宋晚穗轻叹气，但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是否注册锦鳞主播身份？”

点击确认，填写昵称为“她有很多鱼”。

按要求上传相关资料，没想到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

一切完毕，她怔怔地看着空荡荡的新号，有些怀念以前什么都有的日子，有家人，有朋友，有钱，有店，还有时间。

虽然夜里九点了，宋晚穗点开锦鳞直播，勾选美食，显示该类别下当前直播人数有八千多，这数据和其他频道相比，并不惨淡，甚至有些热门。

暂时没有人进播，她就去做前期的准备工作。

宋晚穗打算做个简单的甜点吸引点观众，即使没那么吸睛，也没那么有技术含量。

她向来明白，再好的准备也比不上开始，不必等有钱买鱼再开直播。

后头再研究前几名的主播特点，现在，她要先进场看实际情况。

宋晚穗拎了个手机支架去厨房，翻了下冰箱和橱柜，检查了一下能用的食材，最后决定做个杨枝甘露。

她知道别人一定也做过，不过总有人没看过。

把东西都收拾出来放在台上，看到已经有几个人进了直播间，在问主播在干嘛，怎么看不见人？

宋晚穗打了个招呼，声音清甜，说自己在做甜品。

本来准备退出直播间的人，立刻按下自己的手，开始打字问好。

[主播的声音太好听了，肯定漂亮。]

养尊处优的手白皙细嫩，看着特别养眼睛，勾得直播间里的人嗷嗷叫想看脸。

[主播多说话鸭，想听。]

[鱼鱼露个脸，想看。]

西米凉水下锅，煮到透亮，盛在碗里像一粒粒小珍珠。

她做好糖稀，放凉水里拔凉。

宋晚穗一边打芒果汁，一边回答弹幕的评论，“等合适的时候会露脸的，今天比较匆忙，宝宝们想看下一期的可以点个关注。”

芒果汁加入椰浆、牛奶搅拌均匀，再加糖稀。

从柜子里翻出个黑釉瓷碗，能映衬碗里的色彩。

以挖圆的冰淇淋和芋圆做底，缓慢浇入混合好的汁，撒上红心柚的碎粒。

宋晚穗没找到摆盘花草，就从冰箱里折了片香菜插在上面，做出有秩序的混乱感。

静谧和丰富很好地结合在一起。

宋晚穗用起香菜毫不脸红，直播间里也没人看出那是香菜，都说主播好会摆盘。

她垂着眼皮，懒懒散散地说一些注意事项。

毕竟是做过主厨的人，宋晚穗每一步能精确到细微的点，说起要点毫不含糊，几个人还真都听进去了，在评论区上提问也得到准确解答。

她们看大主播时从来不期待能得到回应，这一来一回，突然体会到了养小主播的乐趣。

点了特别关注，并和宋晚穗约定下次还会来看。

与此同时，装聋作哑的系统终于守职了一回：“积分到账，多少自己看。”

宋晚穗懒得理它，装作听不见，收拾台面。

客厅传来关门上锁的声音，她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

她竖起耳朵听，两人交谈的声音开始很模糊，逐渐变得清晰。

“老婆，穗穗今天是不是去芩家的人？”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好像是，听岁秋说她还买了生日蛋糕，花了两三千。”这声音离得远些。

“唉，花了钱别人也不带她玩，怎么这么犟呢。”女人蹙着眉尖，又低声道。

“好好打扮打扮就能行，咱家闺女长得像你，白白净净的，”然后宋晚穗听见亲了一口的水声，又是一句低声的呢喃。

“乱说什么混账话，”女人推开。

男人又厚颜无耻挤上去，亲一口，“你先去洗澡？”

“要是穗穗顺道回来一趟就好了，很久没见她。”女人的声音变轻了些。

宋晚穗缩在厨房，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崩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