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花韶音的脚步猛地一顿，与花羽觞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她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月里告诉你的。”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花韶音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她知道花羽觞不会无缘无故问出这个问题。

花羽觞苦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苦涩和无奈：“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是我自己猜到的。”

花韶音的眼神微微一闪，眼底的疑虑并没有，完全消散。

她盯着花羽觞，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破绽，但花羽觞的眼神坚定又清澈。

“你回来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花羽觞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像是浸满了苦汁：“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你连课都不上了，跑回来质问我？”花韶音的声音陡然拔高。

她眼神发狠地看向花韶音，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为什么？为什么？”

花韶音看着花羽觞通红的眼眶，心头不由得一紧，垂下了眼眸：“这是她自己的决定，我又没逼她。”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将她与这件事的关系切割得干干净净。

花羽觞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不时掉落一滴，砸在地板上。

“你把可乐一个人叫出去，告诉她这些，跟逼她有什么区别？”花羽觞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像是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心里的想法被这么直白地戳破，花韶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快步向前，扬起手，一个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花羽觞的脸上。

“啪！”声音响亮，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回荡。

花羽觞站在那里，不闪不避，生生挨下了这个巴掌。

她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浅浅的巴掌印，火辣辣的疼痛感从脸颊传来，但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似的。

花韶音看着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花羽觞脸上的红印，眼眸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悔意。她放下手，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妈。”花羽觞的声音平静而坚定，脸上传来的疼痛感并没有止住她要说的话。

她看向花韶音，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释然和决绝。

随后，在花韶音震惊的注视下，花羽觞深深地鞠了一躬。

眼前的这一幕，与多年前的那个少女重叠。花韶音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心中的某根弦被猛地拨动。

“不……”花韶音下意识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她的猜想也很快得到了验证。

“谢谢你养我那么大，可我没有办法为你养老。”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敲打在花韶音的心上。

“花羽觞！我是你妈妈！我所有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还小，你不知道现在的社会有多残酷，没有学历，以后的路会有多难走！”花韶音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愤怒。

“我知道。”花羽觞的眼底再次蓄积起泪水：“其实刚才过来的时候我想了好多，如果真的是你，我该怎么办？”

“我想你既然那么想要我去考第一，那我就偏不如你的愿……”她的声音哽咽，带着细微的哭泣。

“可是……可是……”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她说过希望我的未来璀璨。”花羽觞的脸上挂着泪，但是嘴角却带着笑，眼眸闪烁着异常的光芒。

“我不想让你如愿，可我更不想让她失望。”

花韶音的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看着花羽觞，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缓缓滑落。

偌大的房子里，此刻寂静得令人窒息，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瘫坐在沙发上。

她的眼神空洞而茫然，盯着某处，却什么都没有看进去。

随着一声轻微的关门声传来，花韶音的心猛地一沉，坠入了无尽的深渊。

她知道，这一次，她真的失去了花羽觞。

失去了她唯一的女儿。

下午，花羽觞出现在教室里时，教室里出奇的安静。往常的喧闹声、嬉笑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环顾四周，同学们的眼神躲闪，没有人敢与她对视，也没有人再提起谭月里的事情。

她知道，这一定是陈景华做的。她总是有办法让一切回归“平静”。

让所有不该被提起的事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花羽觞像是变了一个人。她的生活变得单调，每天除了必要的课程，其余时间几乎都泡在图书馆里。

她不再参与任何课外活动，也不再与同学们闲聊。她的世界缩小成了一个只有书籍和学习的小小角落。

而她就在这个角落里，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有时候，她会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静静地望着窗外，她的思绪也随之飘远，那些明明是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在此刻变得遥远。

她的目光偶尔会停留在某个地方，久久不动，眼神中渐渐泛起一层水雾。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哗地一下奔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

周围的同学投来异样的目光，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满脸疑惑。

一个略显腼腆的男生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轻轻走到她身边，低声说道：“同学，你怎么了？”

花羽觞没有抬头，也没有伸手去接纸巾，只是默默地坐着。

男生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手中的纸巾递也不是，收也不是。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咳咳……”

男生转过头，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正快步走来，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

男生一脸茫然，正想追问，那女生却已经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就是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你懂的。”

男生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又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花羽觞，小声嘟囔：“原来是这样……”

他们的谈话一字不落地被花羽觞听在耳中，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没有伸手去接纸巾，而是缓缓地站起身，留下一道孤单又落寞的背影，默默地离开了座位。

她的离开让周围的窃窃私语声更大了些。

“她是同性恋啊。”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

“那又怎么了？”另一个声音带着一丝不屑。

花羽觞的脚步顿了顿，心中一阵刺痛，但她没有停下，继续朝图书馆外走去。

躲在暗处的钟晓语和林雨一直关注着花羽觞的动向，看到她离开，两人对视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喂！”钟晓语一个箭步拦住了那个手臂上有疤的男生，语气愤怒：“别人的事情关你屁事，少在这里指指点点。”

男生愣了一下，随即满脸不服气地反驳道：“我又没说错，她本来就是同性恋。”

林雨见状，也毫不客气地加入战局：“同性恋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喝你家水了？”她故意拖长了尾音，眼底带着一丝戏虐：“哦——好像确实跟你有关系，毕竟她现在是年级第一，优秀的人到哪里都招人恨。”

男生被林雨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涨得通红。

林雨目光上下打量着男生，轻笑一声：“所以你羡慕嫉妒恨，成绩比不过人家，品德比不过人家。”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语气嘲讽：“所以你才只能在这种事情上大做文章，来彰显自己的优越感。”

男生被林雨的话激怒了，脸色铁青，他挥了挥手，握紧拳头，作势要向林雨打来。

钟晓语见状，立刻挺身而出，挡在林雨面前，毫不畏惧地直视着男生：“怎么？想动手？”

见两人真的有想要打架的气势，周围的人才开始劝解，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拿出手机开启录屏。

钟晓语笑了一下，满脸无所谓的态度：“正好，也让你做一回网络红人”

身旁的人赶忙劝解：“算了算了，都是同学，没必要闹得那么难看。”

“你要是这拳打下去，奖学金就没了。”

男生愣了一下，握紧的拳头松了松，最终还是没有挥出去。

有的人轻叹一声，也有些人松了口气。

他恶狠狠地瞪了钟晓语和林雨一眼，然后转身愤愤地离开了。

钟晓语和林雨看着男生离去的背影，对视一眼，然后快步朝花羽觞离开的方向追去。

追到图书馆外，花羽觞已经站在那里许久。

她缓缓说道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你们不用这样。”

原来她们所做的这一切，花羽觞早就知道。

她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不在乎的。”

钟晓语平淡地说道：“可我在乎，想要那个开开心心的你回来。”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花羽觞才缓缓说道：“现在这样挺好。”

花韶音想要的成绩，谭月里年级第一的位置。

所有一切全部都保住了。

“现在这样一点都不好！”钟晓语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几个分贝，看向花羽觞的眼眸盛满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