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父嘴角微微牵动,浮起一抹笑意,杜晶清的疑问只等来了一片沉默。
杜晶清并未多想,顺势将青蓝色行李箱往前一推,箱轮在地面上划出几道浅浅的痕迹。谭父下意识的伸手接住,这个动作不知来回多少遍,变得如此熟悉。
拉杆上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
“可乐呢?她...怎么没来?”杜晶清的声音不由自主的低落下去,目光在涌动的人群中来回逡巡。
一次接着一次的张望,让眼底的光亮黯淡几分,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谭父指节攥紧拉杆,身旁人的失落,所有复杂的情绪收入眼底:“可乐她...原本是要来的,但是学校停课的事情,怕心里多少会有点不开心,就让她在家里休息了。”
闻言,杜晶清嘴角扬起一个苦涩的弧度,还真是一个甜蜜的谎言,苦涩的糖。
站台的广播声恰在此时响起,机械的女声将沉默切割。她忽然转头,眼神中多了几分狠厉:“他们班主任呢?”
此言一出,他立马明白了,道:“这是校委会的决定。”谭父的声音很轻,甚着带着一丝苦涩。
“我倒要问问,十七岁的喜欢有什么错?”话音戛然而止,停顿片刻后:“可乐喜欢的男孩长得帅不帅?成绩怎么样?对她好吗?”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犹如石头投入湖面掀起波澜,在谭父浑浊的瞳孔里激起层层涟漪。
回应杜晶清的依然是一片沉默,他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迈开脚步,默默的推着行李向前。
低垂着头,内心的心虚让他不敢直视杜晶清的眼眸,回答的话语声音也在不自觉的变低。
“你刚回来,要好好休息。”
“我买的高铁,只坐了两个小时的火车。”
说到这里,后来的话越来越低,她敏锐地察觉到,眼前的人神色变化,眼神也变得冰冷。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几乎肯定的一个疑问。
空气瞬间凝固,气氛也莫名变得紧张起来。
另一边的场景却与此截然不同。
顾余辉的目光像淬火的利刃,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难看极了。
花羽觞嘴角却挂着一丝笑,一时得逞的笑,又像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嘴角的弧度慢慢收拢,回归平淡,看向顾母时的笑容,又是那么的甜蜜温和。
“阿姨,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们和顾同学有事要出去一趟。”
听到此话,顾余辉眼底的恨意渐渐消散,转化成震惊,不解。
顾母看了一眼两人,总觉得三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异,又说不上来。
“好好好,那你们几个先忙,我下午去买点菜,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顿饭吧。”
站在一旁沉默的谭月里,忽地开口道:“不用了,阿姨,等一下我们还有事。”
清楚谭月里只是随口找个借口拒绝,也没有过多劝解,转而说道:“那下次再来家里吃顿饭。”
“好。”
三人不知这样子走了多久,脚步停留在「日上三竿」酒店,开了一个三小时的钟点房。
锁上门,木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室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隔音效果确实不错,连空气都凝固了。
顾余辉站在门边,双手插在口袋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
他没有急着开口,只是用一种玩味而挑衅的眼神打量着眼前两人,欣赏着她们脸上的焦虑与愤怒。
他终于开口,声音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平静:“我知道你们来找我干什么。”他顿了顿,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可是,怕是不能如你们所愿了。”
花羽觞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猛地向前迈了一步,扬起手,狠狠地扇了顾余辉一巴掌。
巴掌声在房间里回荡,她的声音愤怒而颤抖:“我刚才就不该心软!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真该让你妈好好看看!”
顾余辉被打得偏过头去,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缓缓转过头,眼底的愤怒炽热而危险。他赫然站起身,身体前倾,居高临下的看着花羽觞。
谭月里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将花羽觞护在身后。她的动作让顾余辉的怒火更甚,声音冰冷:“你现在那么生气,难道不是因为我说对了吗?”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两人的心中。花羽觞强忍着心中的怒火,眼前的顾余辉让她感到无比的厌恶和恶心。
“如果不是因为晓晓,你以为我们会来找你?”花羽觞也不留情面,全盘托出:“我们早把证据交给警察,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面对面跟你废话!晓晓当你是朋友,可你却利用她!”
“钟晓语?朋友?”顾余辉的声音里夹杂着明显的讽刺,嘴角轻微地颤抖着。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疯狂。“哈哈哈哈,我不需要什么朋友!全都是骗人的!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把我当做过朋友!”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执拗而疯狂的表情,面部肌肉微微扭曲,眼中闪烁着痛苦与愤怒。
“那张照片我早看到了,我给过她机会。”他的声音逐渐提高,语速越来越快,“可是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告诉我!她是你们的朋友,不是我的!!!”
他的声音在最后几个字时变得嘶哑,眼角隐约有泪水闪现,但他的眼神依然充满愤怒。
“钟晓语从来就没有想过相信我,我从来就不是她的朋友!”越说越激动,顾余辉抬手指向花羽觞,“她的朋友是你!”然后又指向谭月里,“还有你!”
“可是她的选项里面从来就没有我。”他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带着一种深深的绝望,无力感。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颓然坐回椅子上,双手捂脸,肩膀微微耸动。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顾余辉低低的啜泣声,花羽觞和谭月里对视一眼,心中五味杂陈。她们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花羽觞的目光从顾余辉身上移开,心中没有一丝怜悯,她深吸一口气,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晓晓是真心把你当朋友的。”
她只是平静温和的陈述了一个事实。
顾余辉的身体微微一震,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依然努力抬起头,愣愣地望着花羽觞,等待一个他渴望又害怕的答案。
“前两天,我问了她一个问题。”花羽觞的声音缓慢,每一个字犹如一块巨石,压在顾余辉的心上,“我问晓晓,她有没有喜欢过你。”
顾余辉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他就静静的在那里等着。
“她说,有一点点心动。”花羽觞的声音依然平静,等待的答案如同利刃,刺入顾余辉的心脏。
顾余辉的嘴唇微微颤抖,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因为晓晓的一点点心动,我才决定来找你。”花羽觞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坚定,“我以为这次见面应该能把事情全部说开,但现在看来,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冰冷,化作一阵寒风,吹散了顾余辉眼眸中最后的一丝光亮。
“现在看来,晓晓说的对。”花羽觞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喜欢不是批判对错的量尺,也不能决定一个人的善恶。”
她缓缓地向他靠近,一步接着一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中被愤怒和不值占据。
“我替她感到不值。”花羽觞眼眸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痛:“因为你根本就不了解晓晓。”
“学会尊重是成为朋友的第一步,她不是你的所有物,晓晓她有选择的权利。”
“而你永远也不会懂。”
在顾余辉的记忆中,父亲的影子总是模糊不清,父亲在他很小就抛弃了母亲,也一并抛弃了自己。
在那之前,他们有过无数次的争吵和打斗,母亲无疑是落下风的那一个。家里的东西换了一批又一批,父亲下手也一次比一次重。终于有一天,母亲忍无可忍,提出了离婚。
母亲以一套房为代价,带着他离开了那个牢笼。他们搬进了一个小房子,虽然简陋,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繁华,却充满了温馨和爱。
花羽觞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嘴唇微微抖动,轻声诉说着自己的过往:“妈妈对我很好,几乎有求必应,但是她总是早出晚归,只留我一个人,没有人告诉我应该如何交朋友,尊重,团结?我的童年里根本就不存在这些。”
他的声音平缓,轻声诉说着过往的痛苦。
“过了很多年,我以为自己找到了交朋友的方法。”顾余辉的声音低沉又嘶哑,“我用这个方法过了很多年,也交到了几个“朋友”,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他的声音渐渐变得哽咽,泪水再次涌上眼眶。
“可是现在,有人当头棒喝,告诉我,我的方法是错的。”他的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可是,为什么你指出了我的错误,却不告诉我该如何去纠正?”
他站起身抬眸,看向花羽觞,眼神中不卑不亢,满是倔强与不服。
“你让我一直以来的执念,化成泡沫。”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自嘲,“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不,你不过和我一样,都是那阴沟里的老鼠。”
“我们不过是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最终消失在寂静中。
这次谈话无疑是失败的,但却让花羽觞和谭月里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顾余辉。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出来时,花羽觞难得感到一丝迷茫。
顾余辉说的没有错,这件事情到这里已经成为死局,无人可解。
看出她的眼神中透露出迷茫,谭月里问道:“难受了?”
“不。”花羽觞矢口否认:“也许他说的是对的,但是他凭什么把自己的痛苦强加在我们两个人身上?他的痛苦,他的不幸,不是我造成的,但是我现在的困境是他造成的。”
“他是可怜,他是可悲,但是同样他也可恨。”
谭月里眼底染上一抹笑意:“那现在...?”
“把证据交给警察,法律会让他付出代价。”
钟晓语和林雨的事情终于有了一丝进展。
独属于花羽觞和谭月里的贴吧正式成立。
取名为「月羽清梦」。
只不过寥寥几人。
钟晓语,林雨,崔晨曦,林秋雨,以及肖华夏——崔晨曦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