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里静谧,夜间没什么亮光,客院的三人难得睡了个好觉,若非阿练警觉,早早醒来叫另外两人起床,她们非睡过头不可。
三人神清气爽地起床,慢悠悠穿衣,丁惜还站在门口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这地方挺舒服的,若非还有事,真想再住几天。”丁惜略有些遗憾地说道。
另外两人都没答话,自顾自收拾东西。
已经得了吩咐的春儿给三人送去洗漱用的热水等物,待她们收拾妥当,适时道:“贵客起得早,早饭还在准备中,若是无聊,可到花园子里转转,或是在村子里走走也可。”
“不必了,我们还有事,现在就离开贵府。”阿练说道。
春儿犹豫道:“这…听闻贵客要去求真书院?那可有点远,怎能空着肚子上路呢?”
“我们带的有干粮。”阿练又道。
春儿笑道:“干粮没一点油水,吃着又噎人,哪有热汤饭好?贵客来到咱们家,老爷们不在本就怠慢了,岂能连顿早饭都不给用?传出去岂不是说我们待客不周?”
阿练看向丁惜,后者神色有些意动。有热饭菜吃,她也不想吃干巴巴的饼子,要嚼好几下再喝水才能咽下去,若非不得已,她实在不乐意吃。
春儿看对方被说动,继续道:“此时天色尚早,就算用了早饭再出发到得书院也不算晚,一顿饭而已,耽搁不了多久的。”
丁惜一想也是,她们快速吃完就好。
见她应下,春儿便退下去准备了。
阿练守在门口,确认春儿离开,才回屋。
雁二面上带着一丝担忧道:“我们就这么去求真书院,若是被世…大公子发现怎么办?”
丁惜满不在意道:“在一个书院早晚都会碰到的,不过只要在我见过师长,办完入学之后,即便碰见又如何?到那时已经尘埃落定,不管他说什么我都坚决不走。”
雁二和阿练对视一眼,都觉得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三人在屋内等了许久,见早饭迟迟不至,不免有些不耐烦。
“去问问,还要等多久?”丁惜吩咐道。
阿练推开房门去找春儿。
她已经想好了,若是早饭还没好,她们立马走,不在这吃了。
刚出远门,就见春儿带着几个拎着食盒的人往这边来,阿练这才作罢,转身回了房间。
吃过一顿丰盛的早饭,三人心情也舒畅许多,照例打赏了春儿,拿出房间里的行李就要离开。
春儿道:“贵客稍等,我去禀报夫人,为贵客送行。”
丁惜想着借宿在别人家里,还吃了对方两顿饭,也不能不告而别,当见过主人家才是,便没反对。
春儿带她们去待客厅,让人去禀报周佩宁。
周佩宁和林安澜听到消息,只好挪步去待客厅,心里只求林易他们快一点到家。
没让她们等太久,二人很快来到待客厅。
“多谢夫人款待。我们这就离开贵府,有缘再见。”丁惜行礼道。
之后瞥见林安澜,又对她笑着说:“也多谢林小娘子了。”
周佩宁道:“寒舍简陋,招待不周,怠慢贵客了。中午前我家老爷就回来了,贵客不妨多留半日,待他回来好好招待贵客。”
丁惜摇头道:“夫人客气了,我们已经很叨扰贵府了。况且还有要事,不便多留,这就告辞。”
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林安澜出声道。
丁惜心里突生警惕,面上却未显现,停下脚步回头看林安澜。
“林小娘子还有何事?”
“呃…你们要去求真书院是吧?”林安澜说道,“实不相瞒,这书院是我家开的,我大伯是书院的院长,我爹也在里面做先生。此时不是招生的时候,你们想直接进书院大门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不如让我娘写封信给你们带上?”
周佩宁听她如此说,暗道不好,这和她昨日的言语有冲突。
但她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若是对方没有发觉,她却说了出来岂不是提醒了她们,只能努力控制表情不露出端倪,心里却很焦急。
丁惜瞥见阿练的手蠢蠢欲动,背后打了个手势示意,阿练便先停下了。
“哦?那昨日为何不说?”丁惜面上不带一丝笑容,问道。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家就我和娘在,自然不能什么都向外吐露。”林安澜说道。
“那为何现在又愿意说了呢?”丁惜紧接着追问。
“你们马上就要走了,一直没什么动静证明不是坏人,没有说谎。”林安澜答道。
她话音刚落,丁惜背在身后的手势一变,阿练的身影如闪电一般来到林安澜的身边,下一息,一柄闪着寒芒的匕首架在林安澜的脖子上。
“澜娘!不要!”周佩宁被这一变故惊得往前几步。
阿练右手握着匕首,左手环在林安澜的胸前,喝道:“别过来!”
周佩宁不敢再动,生怕她握着匕首的手一个不小心划破林安澜的脖子。
“林小娘子,你一再拖延时间,到底是为什么?”丁惜紧盯着她,声音冷凝。
林安澜现在心中只有后悔,非常后悔,她们要走就走呗,自己非得嘴欠留她们干嘛?!
见她不说话,丁惜又说道:“你所做的解释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不过在我听来有天大的漏洞。你或许猜不出来,但我想夫人应当想到了吧。”
丁惜仿佛又不着急走了,语速慢悠悠的。
周佩宁闭了闭眼,艰难说道:“昨日我说你大伯一家在外做生意。”
林安澜瞪大双眼,生无可恋。我的娘咧,你咋不早说?!
隐瞒还情有可原,说谎可就真的让人起疑心了。
“林小娘子不妨解释一二,常年在外做生意的东府一家人,又怎么成了书院的院长了?”丁惜问道。
“那个…你们别激动,我可以给你们解释…我…”林安澜大脑飞速运转,本想直接说破她们的身份,但转念一想,这是对方最大的秘密,若是直接挑破极有可能再次激起对方情绪,产生误会。
林安澜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眼前一亮。
回来了!
一个浑厚带着些咬牙切齿意味的声音传来:“楚惜音!”
屋内三人一惊,向外看去。
只见楚维声,林易带着几个人快步走进了待客厅。
他们方才刚到地方,在门口甫一下马,就听到了一声惊呼,林易听出是周佩宁的声音,连忙往里跑,楚维声也跟上。
待看清屋内情形,林易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澜娘!”林易大叫一声。
楚维声也注意到被阿练挟持的林安澜,怒喝道:“霄练,快将林小娘子放开!”
阿练也就是霄练看向自家主子。对她发令的虽是王府世子,但县主才是她真正的主子,没有县主的命令,她是不会有所动作的。
德阳县主楚惜音长叹一口气,时间虽短,但她还是明白过来了,自己的身份恐怕早就被识破了,所以才一直拖延时间,就是在等她阿兄过来。
楚惜音看了一眼林安澜,神色极为复杂,随即对着阿练点点头,阿练便松开了手。
下一秒林安澜就被周佩宁拉进了怀里,上下来回地看。
“有没有事?伤到哪里了吗?”周佩宁紧张不已,林易也走过来关怀地看着她。
林安澜摇摇头,仰头给他们看脖子。二人见一丝痕迹也无,这才放了心,但周佩宁还是抱着林安澜不松手。
她眼里噙着泪,手都是抖的,显然吓坏了。
她方才可是真的在阿练身上感受到了肃杀之意。
林易微微平复心情,拍了拍周佩宁的肩,低声道:“走,我们先出去。”
周佩宁抱起林安澜,跟着林易走出了待客厅。
三人刚走出没几步,隐约听到里面传来楚维声带着怒意的声音:“你真是胆大包天啊!”
三人加快脚步,离开这里回了正院。
周佩宁将林安澜放到自己房间的榻上,吩咐周妈妈让厨房赶紧熬一碗安神汤来,说完尤不放心,起身道:“还是去县里瞧大夫吧,别吓出病来。”
林安澜自己知道没那么严重,安抚她道:“娘,我没事。”
周佩宁看她目光清明,说话也没问题,微微放心,但还是说道:“先喝一晚安神汤,不行再去瞧大夫。”
林安澜默默点头,瞥了她爹一眼,有些心虚。
等她爹知道自己干的蠢事,定然要罚她。
林易看她这副神情就已猜到她恐怕是明知有危险还是做了冒险的事,脸色一沉想说她,但思及方才确实凶险,她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又咽了回去,打算问清楚过程细节再好好和她说。
见老爹迟迟没有出声,林安澜偷偷看他一眼,被他逮个正着,只好露出个尴尬又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
林易没好气地瞪她一眼:“笑什么?”
周佩宁推他一把,说道:“澜娘刚受了惊吓,凶她做什么!”
林易冷哼一声,还是没忍住,说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都不懂,不该凶吗?”
周佩宁一听,没法反驳,但还是不服气道:“做的不对不能好好说?再吓着她。”
林易没再说话,目光看向外面,叹气道:“你们先在这里待着别出来,我去前头看看。”
周佩宁这才想起来家里待客厅还有几个陌生人呢,疑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易站起身,看了一眼林安澜道:“让澜娘和你解释吧!”
说罢,就走了出去。
接收到周佩宁强烈的求知目光,林安澜一开口就扔了个大雷:“那个自称丁惜的,是汉王府的德阳县主;和爹一起回来的是汉王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