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樾醒来后,屋内一片宁静,窗外一片漆黑。
昨晚清理好伤口又敷完伤药,就已经是深夜了,归鸿山大多房间都摆放了药材,只剩一间屋子,所以就叫他师徒二人在同一间屋子住下,好在有两张床榻。
他面无表情地下了床,轻轻走到另一方床榻前站定,垂眸看向床上的滕淇。
宋樾沉默了许久,像是身处深林的浓雾之中,不辨方向,不知方位。
昨日师尊替他挡剑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郗之玉凝出魔气的那一瞬,他身边空无一人,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唯有她突然冲出来为他挡下那致命一击。
她为何要这样对他。
宋樾取出同心结,向其中注入灵力。
结果不出所料,她身上没有情丝出现,一如之前那样。
那她为什么要替他挡剑?她凭什么要替他挡剑?
她以为自己是谁?
想凭借这一剑的恩情抵消这么多年对她的折磨?
做梦。
宋樾漠然地躺回了床上,接着补觉。
天一亮,华斯年便进来查看一番他二人的伤势,恰巧滕淇也醒了。
“你二人睡了一天两夜,感觉如何?”
滕淇揉了揉眼睛,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感觉还好,还是有点痛。”
“回长老,弟子感觉已经恢复完全,不如弟子就先行回到天清峰。”
“也好,你再拿些伤药回去。”
华斯年递给宋樾了一些瓶瓶罐罐后,他就先行离开了。
“你这徒弟怎么睡了一觉起来像变了个人似的?”
滕淇来了几分兴趣:“怎么说?”
“你没感觉他现在很烦你吗?”
“......”
“昨天他一路背着你回来的,途中甘青川想搭把手都被他拒绝了,我都以为他爱上你了。”
爱上她了?
好可怕,无cp文男主爱上她了,那她是不是很快就能被抹杀了。
补药哇,她还没过上闲云野鹤的生活呢。
“当真是奇怪,你能给我讲讲你们两个关系是怎么转变的吗?”
“...师兄,给我拿点药,我也回去了。”
“诶诶,一刻不见,如隔三秋啊~”
“...”滕淇懒得和他解释,拿了药就跑回天清峰了。
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是她这个处境该考虑的事情吗?
真的是,还是先活下来再说吧。
本以为山峰内仅剩他们师徒二人,平时见面定然尴尬,却不想滕淇一连几日去山洞内修行都没见到宋樾。
她也乐得自在,两人互不打扰,各自修炼才是正道。
没过几天,在一个万里无星的黑夜,滕淇向往常一样哭丧着脸去山洞内修行,她刚坐下调息没多久后,体内的金丹便开始一轮一轮呈指数型增大体积,但怎么也无法突破。
难道是她这几日太急于求成了?
她就知道是这样,勤虽能补拙,但是对她这种天才来说,还是要劳逸结合的才好。
山洞内飘来几片粉红色的桃花瓣,分外显眼,自从上回逛了一次山峰后,她就再也没去过那片桃林。
夏初时节,阳光明媚,山上也是一片青绿,绿叶粉花随风飘荡,空气中到处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走进小径,芬芳的桃香溢满了整片山林,小溪处几个弟子围在一起,一直说着什么“五长老”、“男徒弟”之类的话。
滕淇的八卦之心在雄雄燃烧:“五长老怎么了?”
“诶,亏我刚才说了那么久,五长老和一个男弟子好上了。”
“男弟子?”
“对啊,那男弟子还是大长老座下的。”
“怪不得五长老总去桃溪山,说什么大长老闭关,他过来帮帮忙,现在看来恐怕是别有所图。”
前方的弟子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后方的弟子早已散去,只剩滕淇一人。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现在大长老正在山峰内发愁此事呢。”
哦豁,还能有她闻雨寒吃亏的时候,真是难得一见啊,看来这个热闹她是得凑一凑了。
滕淇掏出青霜剑,火速站了上去,飞往桃溪山。
“师姐,你怎么皱着眉头?”
滕淇欢快地踏入了屋门,却看见闻雨寒和秦听寒正在桌前执棋对弈。
这怎么和外面传的不太一样,不是正发愁呢吗?
好尴尬,好想回到五分钟之前,下次她再也不加人未到声先出的剧情了。
“我什么时候皱着眉头了。”
闻雨寒并未抬头,利落地在棋盘上下了一子。
“你输了,秦师弟。”
“师姐水平一如当年,我自愧不如。”秦听寒和煦一笑,“滕师妹不坐下吗?”
“啊,好。”滕淇文静地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双手搭在膝盖上,就是脚趾在用力抠地。
“你是来打听五长老的事情的吗?”
“不不不,怎么会呢,那些弟子最爱瞎传消息。”
“这么说来,你知道咯?”
该死,竟然套她的话,滕淇不自然地笑了笑:“偶然,路过不小心听见的!”
“滕师妹不必如此,本来就没什么藏着掖着的,我和...”
“他们二人两情相悦而已,我难不成会拦着我的好师弟和好首徒去追求爱情吗?就算你以后和你座下弟子在一起了,我也会支持你的。”
额,门风竟如此彪悍?不过倒也不用举这种例子来诅咒她。
“师妹不必如此惊讶,我们灵霄剑派早就没了那些老迂腐。”
“是啊,小淇淇。最封建的老迂腐都做出这种事情了,哪里还有其他的老古董。”闻雨寒单手支着脑袋,嘴角微微翘起,好整以暇地看向二人。
“呵呵哈哈哈,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滕淇转身就要离开。
“你不想知道你五师兄的绯闻对象吗?”
滕淇立马转了回去,一脸正色:“师姐请说。”
“你这五师兄啊,可是用情至深之人。当年在小小的魔域十一城之中,我那好大徒不过侥幸救了他一下,还顺手把得来的宝剑送给他,他就对人家不离不弃了。”
“他一直觉得我这好大徒对他也是有意,结果人家只不过是尊师重道而已,他还不服气,还说什么...”
“咳咳,滕师妹,”一旁的秦听寒面上爬来一层薄红,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当真不记得时廷玉了吗?”
“时廷玉?”
“他死了。”
闻雨寒原本的话语戛然而止,眯起眼眸,看向滕淇。
“没印象了。”
“他呀,整个修真界都有名,你当初可是同他最要好了,他要是知道你现在一点都不记得他,八成要伤心死。”
死后又死?老铁,有点诡异了。
不过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莫非是让大师姐道心破碎的那位。”
“答对了。”闻雨寒轻抿一口茶水,睨了一眼秦听寒,“我来说吧,哼,省的某人不自在。”
“时廷玉和你是一个地方出来的,所以你们两个关系格外要好。可惜天不遂人意,他被分到了灵霄剑派附属的隐华阁,你天赋尚可便被先掌门收为徒弟。”
“不过那时修炼任务并不重,他就经常过来找你,一来二去,我们便都熟了。”
“你那时心气颇高,经常闭关,一去就是几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我和他渐渐熟络了起来,更甚至,暗生情愫。”
“后面来了一个叫齐藤的,也是你们那个地方的,她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知晓我是修无情道,所以便一面装作和我关系很好的样子,一面又去时廷玉那里挑拨我二人关系,甚至用蛊虫操控了他。”
“我当时也是傻兮兮的,每天都围着他转也丝毫没发现异常,他对我越冷淡,我偏是贴的越紧,后面还因此道心破碎。”
“前几日有弟子在山下发现了他的尸体,他被齐藤杀了。”
滕淇一时之间有些唏嘘:“没关系的师姐,男人如浮云,除了这一片,剩余天空的全都是,总会有一个你喜欢的!”
“是啊,”她喃喃道,“我们不过是有缘无份。”
“这齐藤如此可恶,她没被逐出宗门吗?”
“她呀,自从上次去了一趟人间的书坊后,回来便疯疯癫癫的,还要献祭整个宗门来完成什么逆天改命的大计。”
“多行不义必自毙,许是上天都看不过去了,她渡劫时雷劫格外猛烈,没撑住,就死了。”
滕淇装模做样地摸了摸心口:“那就还好,这人也太可恶了,要是修为再高些,就是魔头降世了。”
她话锋一转,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师姐,那你道心破碎后,可有再修什么别的道?”
“逍遥道。”
“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这个听起来还蛮不错。”
就是总给她一种庄子和鲲鹏的感觉。
气氛忽然沉闷了起来,一时间几人都不作话,她心满意足地吃完了这两个瓜便准备开溜:“师姐、师兄,我回去教弟子修行去了。”
说完她便起身向门口走去,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空灵的声音:“滕淇。”
“嗯?怎么啦师姐?”
“无事,路上小心。”
她虽然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多想。
毕竟她这些名义上的同门师姐、师兄就喜欢做奇奇怪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