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雾气弥漫,宋樾面上忽然一凉,有水滴密密麻麻地落在他的面庞。
他有些迷茫地抬头望去,原来是天空飘起了小雨。
他还以为是他的泪水滑落了下来。
眼下事情已经做完,他也该回监察司了。
雨势渐大,浅黄的山路被染成了深褐色,宋樾在寂静的暗夜里踽踽独行。
空无一根的情丝,韩风竹最后的遗言,难道她这些天的改变都是假的吗?
她还是想收他为炉鼎吗,哪怕不惜与他虚与委蛇。
是不是她在安慰他的时候,心里也在止不住的鄙夷。
还真是辛苦她了。
清风裹挟着雨水吹在脸上,凉意唤回了宋樾的思绪,他的眼神逐渐清明了起来。
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那天,况且,他也只是在孤立无援的时候被安慰了一下。
仅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独自留守监察司的甘青川此刻正在议事厅焦急地来回踱步。
天都快亮了,那两人怎么还不回来。
不行,他们恐怕是碰见了什么危险。
他抄起门口的纸伞,就向雨幕中走去。
出了门口还没几步,就看到了在雨中独行的宋樾。
“宋樾!”
甘青川边跑边对他招手,气喘吁吁道:“你怎么才回来。”
仔细盘查一番,确认他身上并没有什么受伤痕迹后,他又向宋樾身后张望:“你那师兄呢?”
宋樾双眼微微湿润,红了眼圈,对着他歉意地笑了笑。
“都怪我没能保护好师兄。那魔族想杀他,他把我推到了身前,然后我被拍了出去,再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死了。”
说完他还用袖子虚虚地擦了一下眼泪。
甘青川满脸复杂地看着他,心下一叹,宋师弟也太善良了,他大师兄拿他当挡箭牌,他不仅不恨,还为人家的死感到自责。
韩风竹能有这么个好师弟,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轻轻拍了拍宋樾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放在心上:“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是太羲宗的沈嘉懿师姐救了我。”
“沈嘉懿!”甘青川瞬间瞪大了双眼,悔恨地跺了跺脚,“嘿呀,早知道我就跟你去了。”
又想到宋樾在这里,他轻咳了几声,正色说道:“我们先回去吧,师弟。”
宋樾虽有不解,但也识趣地没开口多问。
甘青川在查完最后一屋的弟子的情况后,对着一旁的宋樾无奈摇了摇头。
“情况有些不好,也不知道七长老什么时候能带回解药。”
“再过一个月就到宗门大比了,监察司的弟子也会回去参加,希望他们不要因此事受到影响。”
被寄予厚望的滕淇此刻也在山峰内焦急地等待。
“长老,您坐下歇歇吧。”一旁的小弟子战战兢兢说道。
滕淇对他摆了摆手:“没事,你休息你的,四长老怎么还不来?”
她都等半天了。
她今日一回到宗门,便马不停蹄地跑到了主峰,告诉了沈云州此事。
沈云州的表情微微凝固了一瞬,便叫来弟子带她去找二长老华斯年,据说这二长老华斯年是宗门长老中唯一的丹修,也是唯一的医修。
滕淇火急火燎地赶到归鸿山时,华斯年正悠哉游哉地给花草浇水。
此人身着月白锦袍,身姿修长,眉清目秀,举手投足间皆透露出一股儒雅气息。
难不成现在灵霄剑派招长老都卡颜?各个清秀俊逸。
“二师兄,你快来看看此毒怎解。”
怎么有一种猪八戒的感觉,呸呸呸。
来人闻言一怔,向前看来,发现是她后又怔了一怔。
灵霄剑派第二发呆王有人选了。
滕淇有些等不及,直接大步走到他面前,打开了木盒递给他,并告知了他事情的经过。
华斯年细细观察了一会,又抬起木盒轻嗅几下,一脸凝重地看向她。
“此毒我也未曾见过,兴许古籍中会有记载。”
二人快步走到书房中,度过了充实的一下午,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找到了相关的记载。
这是一种不算罕见也不算常见的魔毒,只在在魔域寒冷潮湿的地区才会有。
“去请一下四长老,让他过来协助我一下,”华斯年说完就去一旁捣鼓他的炉子了。
滕淇看也看不懂,又怕在他身旁会打扰到他,于是就百无聊赖的在屋子里来回转了起来,一圈又一圈。
“你们何事要如此大的阵仗,还请来了三位长老。”
一道清脆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吗。
来人一袭鹅黄长裙,头上还戴了两支金钗,雕刻作花状,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个。
原来还可以这样穿,她还以为这里除了长袍就是长靴,除了青就是白呢。
“师姐好久不见。”
闻雨寒惊诧地挑了挑眉,看向一旁的华斯年,后者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师妹好久不见。”
“师姐来了,那我们就开始炼药丹吧!”
闻雨寒脸上惊诧更甚,什么药丹,她只是出关了凑个热闹而已。
滕淇见她好久没动,便直接走到她身边,挽起她的胳膊向华斯年走去。
灵霄剑派的人都喜欢“怔了一怔”吗。
闻雨寒有些怀疑人生了,怎么她闭关修炼了几天,小师妹就对她这么殷勤。
她感动的都快要留下两行清泪,终于有人能和她一起玩耍了!
元诗霜从入门起就高冷无比,小师妹还好,刚入宗门时还经常和她一起探讨人生,但后来莫名性情大变,就再也没有一起聚过了。
“师妹,大师姐她...”
“欸,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曾经也是剑、医双修,”她转过脸来亮晶晶地望向滕淇,下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胳膊,“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喜欢我的。”
额,大师姐?
果然,事缓则圆,事急则乱。
滕淇不得不再一次佩服起那些有智慧的人的智慧话。
“师姐你别骗我们了,你什么时候学过医术。”
“害,你们有所不知,”闻雨寒松开了滕淇,向窗边走去,45°仰望天空,故作深沉地说道。
“在我道心还没破碎的时候,就是那个人,我总担心他出任务会受伤,特地去学的医术和制丹,结果,害,孽缘,不提也罢。”
道心破碎?
身为21世纪最爱吃瓜的人,滕淇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当年怕被你们发现,我还特地去别的宗门拜的师。”
闻雨寒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当年说好一起孤独终老,我却偷偷爱上了男人,还并非良人。”
“师姐这是又向哪个新宠诉苦呢?”
又是一个穿着青色锦袍的俊朗青年走进门来。
果然灵霄剑派的长老都卡颜,还基本都是一个类型的,不是身材修长五官端正的都不要。
不对,应该是先掌门收徒卡颜。
这个应该就是四长老师玉堂了,滕淇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也喊了一声:“四师兄好久不见。”
师玉堂瞧向她也怔了一怔。
惊!灵霄剑派不可不说的秘密之长老为何都那样!
难不成她又喊错了?
她之前在沈云州那里也看见过五长老,和这个也不是很像吧?
滕淇扬了扬嘴角,对他回之以一抹蜜汁微笑。
眼看着气氛突然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闻雨寒站了出来。
她一把搂过滕淇的肩膀,意味不明地看向师玉堂:“你这土鳖有所不知,现在在你面前的是我们迷人可爱又聪慧的小师妹。”
额,滕淇反应过来了,原来不是她的师兄、师姐们喜欢“怔了一怔”,而且她现在早就偏离原主的人设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她。
她原来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结构设计师,但同时还担任着和甲方、工地对接的职责,出差还有经常换个工作环境什么的都是常态,造就了她超强的适应能力。
就是看起来,好像有点强的过头了。
不过无妨,她已经发现了漏洞——又!
“前几年,我因迟迟无法突破,以及并没有做好为人师表的准备,导致我每日郁闷不堪,这才性情大变。”
她学着闻雨寒那样,故作深沉地开口。
“自我渡劫归来,我便发现这天大地大,从前的自己是多么狭隘。”
接着弯腰作揖,对他们恭敬说道:“师兄、师姐,这些年都怪我太任性了,给你们添了许多麻烦。”
“师妹,这是什么话,你一直像现在这样,天塌下来也有我们替你扛着。”
怪不得,当时她还好奇宋樾为什么屠了整个宗门,现在看来是她的这些师兄、师姐们出手维护原主,所以宋樾才直接屠了宗门。
滕淇鼻尖一酸,用力眨了下眼。
上一世,从小家里人对她就一个希望:早点结婚嫁人,越快越好,省的花家里钱还占地方。上班之后,更没什么时间了,她每天义务加班画图都画不完。
根本体会不到有人关心自己的感觉。
她都有些艳羡原主了。
闻雨寒看着默不作声的滕淇,玩笑说道:“怎么,你担心我们觉得你被夺舍了才变了性子的吗?”
“那也无妨,你就是新的可爱迷人又聪慧的小师妹了。”
滕淇瞳孔猛地一缩,转头看她。
闻雨寒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接着说道:“毕竟你原来的性子,确实很不好呀。”
“开个玩笑,师妹不要放在心上。”
“好了好了,既然都来了,就快过来帮我炼丹了,小师妹还得送去金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