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滕淇在说完之后便径直走到了宋樾身旁。
看着浑身湿透的宋樾正披着她的外袍,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湿身游惑”四个大字。
怪只怪她的外袍太小,根本遮不住宋樾的身体,反倒是更增添了一股欲盖弥彰的朦胧感。
面前的人轻咳几声,滕淇瞬间反应过来,暗骂自己真不是个好东西,在这种时候都能被美色吸引。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色即是空。
接着滕淇目光坚定地走向宋樾,右手挽着他的左胳膊,左手拉着他的左手腕,姿势怪异地将宋樾扶进了她的屋子。
将宋樾扶到了离门口最近的椅子上做好后,滕淇就走到屏风后面翻找东西。
不一会她就拿出来了一条毛巾递给宋樾,示意他擦拭一下头发。
宋樾慢慢抬起头,苍白的脸色隐约透出一抹不正常的红色,湿漉漉的青丝随意地披在肩上,嘴里喃喃道:“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我不应该存在?”
滕淇怔了一下,思索着句他不应该存在,有些茫然。
莫不是原主曾经对他说过这话?
阿弥陀佛,打压式教育不可取,看给孩子可怜的,替他解围了一下就感动成这样。
她面带几分同情地看向他:“没有人的存在是不应该的,每个人都有存在的意义。”
“你是说,我是应该存在的,是吗?”
哇啊哇啊,滕淇心里抓狂,她好想把宋樾被原主带偏的心理给掰正过来。
她轻轻垂下脑袋,双手扶住他的脑袋,迫使他看向自己。
滕淇清了清嗓子,对着他缓缓开口道:“我之前贬低你的话,不过是为了锻炼你的承受能力而已。意志薄弱的人在修行这条路上要走的格外艰难,不管你信与不信,我都是这样想的。”
虽然但是,她也不信罢了。
顿了一顿,她又继续说道:“你的存在,不会因为他人的否定、打压而失去意义。你也不必勤奋地修炼去向他人证明什么。世界上的每朵花都能盛开,它们并不会因为你不喜欢就凋落。任何人都有存在的意义,起码,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有意义的。”
让我每日提心吊胆,害怕突然被你杀掉。
说完这番话,滕淇都忍不住给她自己竖个大拇哥。
她这完全可以做人生导师了,这句句哲理的言语,这随机应变的能力,这洗白的套路,简直无敌。
但面前的宋樾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依旧是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嘴里还一直喃喃着,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抛弃我之类的话。
一阵怪异涌上心头,滕淇将右手贴在宋樾的额头上,想看看这孩子是不是烧糊涂了。
丝丝凉意爬上了滕淇的手背,虽凉但未发烧,不错。
她忽地想到宋樾现在还穿着那身湿衣服,为了不让明天的大福星发烧,滕淇猛地松开双手,毅然决然地走出房门。
她打算夜袭甘青川,去拿几身干衣服。
脑袋突然失去支撑带来的眩晕感让宋樾恢复了几分神智。
他呆滞地望着地面,回想起方才的场景,他为何会和滕淇说这些话,是因为她替他出头了吗,还是因为她终于不在对韩风竹欺辱他的事情装聋作哑?
他阖了阖眼,像是陷入了沉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
室内一片宁静,暖黄色的灯光照亮整间屋子,甚至还增添了一丝可疑的温馨。
忽然门扉轻响,滕淇走进门来,手上还抱着几件衣服,见宋樾坐在凳上发呆,她甚感无语,便没好气地招呼他:“你发什么呆啊?快过来拿衣服,还有你的被子。”
宋樾闻言望向门口,接着缓缓站起身来,走到滕淇面前,低头看向面前的少女。
原来她也会照顾人啊。
滕淇看他慢吞吞地走到跟前,接着又开始原地发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一把推开宋樾,大步走到屏风后面,把衣服扔到衣架上面,对着他喊道:“你再不过来的话,明天就算发烧了也要去执行任务。”
宋樾这才拢了拢思绪,缓缓地走到屏风后面。
他先是脱掉了滕淇给他的外袍,就开始解腰上的系带,手指还没触碰到系带,手腕就被一把攥住。
他顺着手腕向上望去,只见滕淇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咬牙切齿对他说道:“你不去洗澡直接换衣服,不怕发烧吗?我看你的脑子也被冻坏了吧,这么傻?”
说完滕淇也不管他的反应,直接一手拿起衣服,一手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了里屋的浴池边上。
把衣服放在浴池边,滕淇就转身离开。
没走两步她像想到什么一样冷酷地说道:“你要是因为发呆被淹死了,那你明天一定能轰动整个修真界。”
“男女授受不亲,到时候就算你向我求救,我也不会救你的。”
丢下这句话冷酷的滕淇就冷酷地离开,给宋樾留下了一个冷酷的背影。
虽然看起来很冷酷,但是她还是有点烦烦烦。
宋樾今天晚上睡在哪里还是个问题。
弟子屋舍应该是回不去了,去其他弟子住所应该也可以,但是总有一种他们在孤立他的感觉。
她带来的其他弟子都在她这方小院之中,反倒是他去了别的院子,到时候万一今晚的事情再传出去,欺辱同门的行为在哪里也不会被接纳。
她虽不喜韩风竹的作风,但也没想过让他身败名裂。
滕淇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一天天的净会找事,不让人安生,看来只能叫他先在这里打几个晚上的地铺了。
她把从甘青川那里寻来的被褥平整地铺在地上,还贴心的把屏风放在了被褥的前方,隔绝了地铺和床榻。
本想等宋樾洗完出来告诉他一声,要是他身体不舒服的话,她睡地铺也行,毕竟他只要能明天顺利参加任务,凭借他的主角光环,他们其余人应该是死不了。
等着等着,人还没出来,她先倒头睡在了地铺上。
宋樾一出来就注意到了屏风后面的动静。
他轻声走了过去,站在了离地铺几步之遥的位置,看向面前的场景,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师尊为何自己睡地铺而留给他床位。
他思忖起今天下午滕淇对他说的话,心底忽地浮现那句“你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这是在可怜他吗?
宋樾心头涌上了一种难言的诡异感。他又向前走近了一些,俯下身来,轻轻地给她盖上了衾被。
烛光轻跃,橘黄色的光线笼罩着滕淇熟睡的脸庞。
宋樾罕见地沉默了许久,眼底晦暗不明。
夜深了,月色如水,洒在庭院中,四下一片漆黑,宁静而祥和。
两人一夜无梦。
滕淇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阳光早就铺满了整间小屋。
她半睁着眼睛,缓缓地抬起手臂准备伸个懒腰,突然咚的一声,紧接着手肘处传来一阵细细麻麻的疼痛,痛的滕淇在被窝里来回滚动。
好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应该是撞墙了,这墙可真**瓷实。
一片阴影遮住了原本照着她的阳光,她感觉有些不对劲,慢慢睁开了眼睛,就看见宋樾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枕头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好奇怪的视角。
不对,这位置不是床头?还有,她的床帘呢?还有宋樾,怎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好诡异的氛围。她怎么突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他不会重生了,现在要取她的命吧。
滕淇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这才发现周围的屏风和黄梨木椅子,原来她昨晚睡的是地铺啊。
她悄悄抬起眼睛看向宋樾,见他还是那副表情,既不说话也没任何动作。
沉默了两分钟,滕淇忍不了了,索性直接问了出来:“你在这里干嘛?还不去修炼。”
“师尊,如果一个平时经常欺辱你的人,突然毫无由来地对你好,那你是会选择相信她,还是更加担惊受怕?”
“你大早上装神弄鬼的就是为了问我这个问题?”
滕淇有些讶然地瞧向面前的弟子,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深意,像是吃到了什么大瓜一样。
大早上整这一出,不会是爱上某个欺辱他的人了吧。
不愧是男主,有做m的潜力,她啧啧称奇道:“人不是一成不变的,我相信一个人对别人好不是毫无来由的,可能是受欺负的这个人本身就很好,只是对方有眼无珠,现在才发现罢了。”
“那师尊,你又为什么会对一个人转变态度?”
“你别瞎说啊,我可没有像你说的这样欺辱过别人。”
“可师尊...”
“好了亲,我们可以去修炼了吗?晚上我还要当诱饵呢。”
滕淇说完拍了拍宋樾的肩膀,就进去梳洗打扮了。
宋樾站在原地,望着滕淇离去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他原来,也是很好的人吗。
晴云轻漾,熏风无浪。
滕淇收拾完便准备出门前往议事厅,临走之前她看了眼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宋樾,火气隐约有要上来的趋势。
人果然总是很容易为情所困,就连龙傲天男主也不例外。
她冷下声对着宋樾说道:“你不去议事厅安排一下今晚的流程吗,宋樾?你是今晚行动的主要负责人,一有空就发呆,难不成今晚你准备带着大家去送死吗?”
被骂了一通的宋樾抬头看向门口处的滕淇,见她满脸不耐,神色瞬间清明。
他连忙站起身来,小跑着向前去追滕淇,一直到了议事厅。
就像上次一样,滕淇进了议事厅便径直走向主座。她看着屋内众多弟子,感觉自己的社恐症又要犯了。但她身为这里的领头人,还不得不维持着这该死的体面。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是灵霄剑派七长老滕淇。最近金陵城内妖魔作祟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很清楚,今晚那魔祟便会再次现身,我们先派一名弟子伪装成普通百姓在夜晚从山林中经过,你们有谁可愿意?”
天杀的,她还是改不了一紧张开口就是自我介绍的习惯。
她缓缓扫视着屋内众多弟子,无一人上前。
她刚要开口,突然人群之中有人向前走了一步,对着她抱拳作揖:“回长老,弟子甘青川愿作诱饵,引出魔祟。”
她点了点头:“以身作饵危险万分,你想好了吗?”
甘青川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地看向他:“为百姓安危,弟子在所不辞。”
“好。其余人天黑之前就得到山林里面埋伏,等魔祟现身之后,我们再去捉拿。今天白天大家好好休息,晚上务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说完,她看向人群里的宋樾,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
待他站到一旁后,滕淇又继续说道:“今晚行动就以宋樾为首。若有谁擅自行动扰乱了计划就不必再回宗门,我自会禀告掌门。”
“无事你们便下去吧”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甘青川这才忧心忡忡地走向前来:“长老,将事情托付给宋樾,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其实滕淇心里也有点没把握,但她故作高深地说道:“不必多言,我自有安排。”
甘青川见此也不再出口询问。
他原先在宗门内就听说过这位凶名赫赫的七长老,但这几天接触下来,发现她和传闻中的描述并不相同。
昨天晚上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或许这位得七长老另眼相看的人真有几分能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