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寿辰的前一日，华承璟寄来了东海双珠，宋檩端在手里把玩。
林歌瞧她爱不释手的样子，打趣道：“姑娘既喜欢，何不自个儿留着？”
夜明珠虽稀罕，却不是什么贵重物品，有银钱什么样的稀罕物买不到，便是那一人高的血珊瑚都不在话下。
宋檩端详过后又将夜明珠放入盒子里，“你有所不知，太后就喜欢夜明珠。”
“皇宫什么稀罕物没有，太后定是见过不少，贵重稀罕都比不过喜欢，送礼就得投其所好。”
“而且，这是阿兄的心意，我岂能私自扣押？”
林歌恍然，姑娘竟是为五殿下铺路。
“姑娘，安管事来了。”听到院门外熟悉的脚步声，林歌忙将存放夜明珠的盒子挪到一边。
“老奴给王妃请安。”
宋檩忙将人搀扶起来，“安管事不必拘礼。”
王妃每次见他都毕恭毕敬，安管事喜欢她，也从不在她跟前倚老卖老。他谨记身份，安守本分。
时刻记得自己是王府下人。
“先时王妃差林歌姑娘来询问老奴关于太后寿辰一事，老奴今日过来说与王妃。”
宋檩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安管事有心了，林歌，看茶。”
“哪里哪里，都是老奴分内之事。”安管事见王妃并未受到影响，心情看着极好，想来王爷在她心中的分量还不值一提，暗暗叫苦。
他将宫中各处份例说了一遍，又呈上了礼物清单，特嘱咐她筛选。
宋檩听得头大，觉得他在念经，眼皮子止不住地突突乱跳。好不容易等念完，才松了口气。
宋檩揉了揉眉心，赶忙把手里的册子递过去，“我瞧着都不错，按照往年惯例即可。”
安管事眼尖，看见了夜明珠盒子，好奇道：“恕老奴多嘴，王妃可是另有准备寿礼？”
宋檩看向盒子处，大大方方认下，“我额外备礼，可有违礼之处？”
他突然问出来，宋檩有些紧张，若此举有违礼数，她便再另寻法子送去寿宁宫。
安管事摇头，“私下备礼算不得稀奇行为，只是……王妃不打算跟王爷一起去？”他试探开口，眼底的担忧越发明显。
王府两位主子近来相处生变，府里已经悄悄传开了，日日待在如苑的林歌再清楚不过。
但她知姑娘不愿回答这个问题。再者，是王爷避着姑娘，又不是姑娘的问题，凭什么来为难她家姑娘？
林歌护短，笑着往门口走，“有劳安管事亲自跑这一趟，我送安管事。”
宋檩瞧了林歌一眼，心里直呼干得漂亮！
安管事知待下去无益，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太后的寿辰照着往年的准备，直接将礼给备上了。
睡前林歌询问入宫车驾的问题，宋檩约莫思考了一下，抿唇道：“安管事会准备好吧。”
林歌诧异抬头，明了姑娘的心思，不再作声。安管事当然会准备好，她此举，是想确认是否额外准备车驾。
听姑娘的话，是打算给王爷一个缓和关系的机会。
这件事瞿昙并不知情，确切地说，无人刻意告知他。
次日一早，他掀开马车帘子，见宋檩睡眼惺忪地趴在小茶几上，眸子里闪过错愕。
起太早本就没睡够，好不容易寻了个地方补觉，冷风灌进来瞬间没了睡意，宋檩不用睁开眼都知道是谁。
“不上来就走，杵在那里做什么？”她嘟囔了一句，换了个方向，头朝里继续睡。
瞿昙绷直了嘴角，心下了然，定是安管事的主意。
他跨上马车，打下挡风帘，走到宋檩身侧坐下，动作一气呵成。
挺宽敞的马车突然变得空间不够用，宋檩感觉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后脑勺，快被盯出洞来。
她不耐烦地直起身，眉头拧成“川”字，心情极其不佳，“对面那么大地方，干嘛挤在我这儿？”
瞿昙垂下眼睑，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如刀刻般生硬，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我一直坐这里，习惯了。”
习惯是吧？好，你不走，姑奶奶走！宋檩瞪了他一眼，起身就要往对面去。
一只手突然拦在她身前，脚下趔趄，毫无意外地往瞿昙身上倒去。
这点小伎俩自是难不倒她，若是平时，一个小阵法轻松应对，但今天不一样。
太后寿辰，她盛装出席，从发饰到服饰，都是独一份，衣服繁琐，脑袋更是被压得轻易不敢动弹。
若毁了，一时半会儿可搞不定。
瞿昙接了个满怀，见她没有挣扎躲开，嘴角微微上扬，连带脸部曲线都柔和了。
宋檩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拿手肘捅了捅他的胸膛，“松手。”
瞿昙可不敢真把她惹急了，只虚扶在她腰上，确保人不会滑到地上。
茶几暗格里有小镜子，宋檩兀自打开，拿来检查妆造。转头的时候步摇打在瞿昙脸上，她暗暗发笑，算作小惩罚。
瞿昙知她故意的，夺过镜子，“与其照镜子，不如问我？”
镜子确实太小，马车里光线暗淡，走起来摇摇晃晃的，确实看不真切。宋檩转脸对着他，“快帮我看看，有没有乱了。”
小王妃鲜少这么隆重，进马车那会儿他就被惊艳到了，不过按压住了，没表现出来。
这么一张美人脸对着自己，他可不是柳下惠。
瞿昙端起她的下巴，在那双疑惑的眼神之下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别动，动摇歪了。”
宋檩由他托着下巴，没再动，眼神却不停往头上瞟，根本没注意到身边男人的眼神变化。
她还没反应过来，唇瓣上印下一记凉凉的吻。
“你……”受到惊吓的宋檩猛推他一把，起身坐到对面。
这男人竟然搞突袭！宋檩脸色涨红，又羞又恼，手背捂着双唇，眼里闪烁着愤怒的火花。
亏她还主动递台阶，狗男人竟只想着觊觎她。
宋檩越想越气，胸膛起伏不定，呼吸急促，整个身子都被愤怒填满。
“我错了。”眼见她跟只急红了眼的兔子般，瞿昙当机立断，认错的话脱口而出。
“不过脑子，毫无诚意！”宋檩咬牙切齿，恨不得扑过去咬断他的脖子。
“认打认罚，全听王妃的。”他举起双手，眼睛紧紧锁住对面人儿的眼睛，随时关注她的情绪变化。
宋檩哼笑，“我可不敢打秦小王爷。”
瞿昙上前，屈膝蹲在地上，任她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态度谦卑，“那……只要阿眠不生气，要我怎样都行。”
怎样都行……有点心动。宋檩觑他一眼，今日慕容茹素定会找她，得让他同意自己对慕容白的处置。
迟迟没听到回应，瞿昙猜她肯定在算计什么，试探开口，“不如……阿眠也亲我一下？”
宋檩微微俯身往前，清秀精致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好似在认真思考此举的可行性。
瞿昙心下一喜。
“想得美！”冷冰冰的三个字浇透了他的欢喜。
望着那双深邃又委屈的眼眸，宋檩顿了顿，声音很是认真，“坐好，我有事同你商量。”
瞿昙自动忽略让他去对面的意思，紧挨着宋檩坐下，两眼巴巴看着她的唇瓣，“你说。”
这狗男人，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宋檩秀眉轻皱。
“我要慕容白。”
听到这话，瞿昙眨巴着眼睛，“你要他做什么？一介莽夫，阿眠莫不是看上他了？”
宋檩拨开他的脸，委屈的样子实在做作，没眼看。
“我自有用处，你只说给不给？”
虽不清楚她打算做什么，但瞿昙知她见了慕容白，定是二人达成了某种协议。
既然阿眠有用，那就让他再多活些日子，“给！”
他两只手向前，将宋檩整个侧身抱住，下巴伏在她肩头，“阿眠开口，我自然给，那……咱们不生气，嗯？”
宋檩拍了他的胳膊一下，见毫无作用不再理会，由他抱着，眼神闪烁，“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人若尝到爱，就会混淆是与非，宋檩脑子里浮出这样一句话。
明知此时应该明确推开他，并严肃警告，以后不得再这般。可她偏偏做不到狠心与决绝。
瞿昙见她没再拒绝，顺着杆往上爬，他不仅抱着，手还不老实，在她胳膊滑动，搞得人浑身不自在。
“瞿昙！”宋檩忍无可忍。
“听说你给太后准备了礼物？”瞿昙看着她，眼眸温柔似水。
宋檩眼神闪烁，语气不好，“先申明啊，我可没花王府的银子。我也问了安管事，此举并不违背礼数。”
这女人真是……
瞿昙看着她，顿生打骂不得的无力感。他一咬牙，掰过她的脑袋，强行让她跟自己对视，“阿眠是怪我没给你银子？”
宋檩被他逗笑了，脑子跟不上嘴，挑衅地看着他，“你给过我？”
“回头我让安管事把王府库房钥匙给你，需要什么就去拿，王府名下还有些产业，都交由你来打理。”瞿昙眼里闪过计谋得逞的笑。
宋檩有种被算计的不祥感，直接捂住他的嘴，“我才不要管那些事情。”
“再说，安管事做得好好的，你干嘛多此一举？”她自己的嫁妆都懒得打理，哪有那个闲工夫去管别人的东西？
不贪心的人最容易满足，且她嫁妆丰厚，根本不需要靠秦王府养活。若非身世碍眼，也不必婚姻打掩护。
“行，都听你的！”不愿意就不愿意吧，等你什么时候想管了再说。
怎么觉得他没有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