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名为社会的地洞里,低头看是泥浆铺成的底,四周黑漆漆的土墙高而耸立,抬头往上望是人造的太阳。我在这虚假的世界里靠着虚假的面具行走良久,直到我看见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是你。美穗,我恨你,恨自己,恨他,恨世界上所有披着假皮虚以委蛇的人,恨那些怀揣着既定墓顶掷出刀子的人。我已满身业火,必定堕入地狱。我会在那里遇见你吗?美穗。——野美加代子】
被指认的野美加代子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当她那张漂亮的,精心打扮过的脸上在这凶杀案的地点上露出仿佛带着点好笑意味的笑时,一种莫名的危机感让所有人都暗暗攥紧了神经。
工藤新一双眉紧皱,没有料想到野美加代子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轻松的就像是突然卸下了某种负担,甚至心情甚好,尚有余韵,带着点难以言喻的疯狂意味在里面。
野美加代子双手抱臂,好整以暇的站在那,在警察们警惕的目光下,温和的向工藤新一说道:“请说说看吧,工藤君,把我如何‘杀害’矢口美穗的经过说来听听吧。”
谁也没有注意到,站在房间角落里的织田崇,背在身后较紧的双手。
冷汗从他的额头落下,划过那张苍白的脸。
“……首先,矢口美穗并不是被村口澈也先生杀害的,”
工藤新一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村口澈也,对上视线的下一秒,村口澈也大汗淋漓的低下头,匆匆避开了工藤新一的眼睛。
“……同样,也不是野美加代子小姐杀害的。”
警员中有人发出惊呼。
“那凶手到底是?”
工藤新一的视线落在房间里一眼就能看见的单人床上,被子被整齐的叠好放在床头,床上还堆满了各种毛绒玩偶,如此精心布置,不难猜测到原主人是个怎么样的女生。
他用力的闭上眼,“凶手就是矢口美穗小姐。”
“所以说是自杀?”
“真是可惜啊——”
摆在房间里的相框里,笑容明媚的矢口美穗正对着镜头比出胜利的姿势。
“明明还有大好的人生——”
有谁发出这样的感慨,仿佛真切的为那尚且还未发生过的想象而惋惜。
……不,应该是十分痛苦的人生才对。
野美加代子在心底反驳。
“野美加代子小姐,是你最先发现矢口美穗试图自杀的。”
面对工藤新一的定性式的结论,她点点头,没有隐瞒,甚至迎着工藤新一的目光笑了笑,肩膀微微下沉,躯体语言表达着自己十分放松的心情。
工藤新一下意识抿紧了下唇。
“……可你没有阻止她,”
工藤新一紧皱眉头,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你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这个词叫野美加代子怔怔出神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她充满怜悯的笑着注视着面前这个困惑不解,甚至可能还有点愤怒的年轻的侦探。
“工藤君,很多时候,朋友只是朋友。如果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拯救她,那么送她离开这个残酷的世界,或许是更好的选择不是吗。”
“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川田那个老头?为什么不是村口这个混蛋?”
在众目睽睽下,野美加代子双手环抱着自己,目光像是透过工藤新一,看向远方的某个虚影。
于是工藤新一突然窥见,野美加代子从最开始到现在一直笑盈盈的背后,苦涩和无奈掩盖着的那一点泛着蔚蓝的痛苦,一如她漂亮裙子上的点缀一样,空虚且疲惫。
“……这不是你选择利用矢口美穗的尸体嫁祸给村口澈也的理由。”
野美加代子没有反驳,她环抱住胸口,这是一个潜意识的防御姿势。
“川田扣下了她的成果,村口惦记她的名额。”
“我本来是想,一个一个的解决掉他们两个,”
野美加代子点了下涂着淡粉色的长指甲,“可是机会不总是来,我只好多做一些打算。”
西斜的太阳落下的最后一点橘红的余晖在玻璃的表面上一晃而过,刺眼的反光从大楼外斜对面的废弃天台上扎在了野美加代子的眼里。
她下意识眯起眼,半扬起下巴,睨了一眼面色惨淡的村口澈也,“我也想过会被警察逮捕,只是没想到刚刚动手就被发现了......真是好运啊,渣滓们。”
“既然知道犯人就是我,怎么,要逮捕我吗?”
野美加代子对着工藤新一道,眼睛却仍然盯着瑟瑟发抖的村口澈也。
“......不,你并没有杀害矢口美穗,只是报复的手段过于偏激,况且,将尸体丢下楼的,也不是你。”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
“等等,如果不是野美加代子的话?那凶手、将自杀的矢口美穗丢下楼陷害村口澈也的人是?”
野美加代子嗤笑出声。
“答案不是很简单了吗?”
“就是被‘陷害’的先生——村口澈也自己。”
工藤新一瞥了一眼呼吸急促起来的野美加代子,对提问的警员点了点头,“没错,将尸体丢下楼的,正是村口澈也。”
众目睽睽之下,村口澈也面色灰败,他蠕动了几下嘴唇,试图为自己辩解几句,“不是这样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的——”
野美加代子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我太熟悉这个人渣了。只是一通电话就憋不住气的傻子,自以为是的气势汹汹找来,撬开门之后发现一具尸体,你很慌张吧?”
“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却没想到自己一脚踏进了陷阱里,想到自己可能成为嫌疑人,被指认成凶手,那可就完了,你在意的前途,你的论文,你现在费劲得到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特别在你用了非法的手段进到了这间房子里。”
野美加代子越说越激动,她大口的呼吸,声音尖锐的到了一个刺耳的程度。
村口澈也用力捏紧了拳头,可在满屋子的警察的注视下,始终垂在身体两侧,沉默的一如他那惨白的脸色。
“你一直在矢口美穗的房间里,注视着村口澈也把矢口美穗带上天台。”
工藤新一的声音并不尖锐,可却像一把锐利的刀,狠狠扎进野美加代子的身体里。
她脸上夸张的笑容一瞬变得温柔起来,那双溢满着温柔的眼睛里,倒映着睁大眼睛的工藤新一。
“是的。”
“正如你所想的那样,大侦探。”
“我会在地狱里等你们的,村口。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野美加代子突然挂在手腕上的手提包。
就在那个小巧精致的包下落的这段极短的时间里,一种强烈的,仿佛警报一样的轰鸣霎那间席卷了工藤新一的脑袋,他下意识向前踏出一步,伸出的手还举在半空中。
“等等——”
皮质的略带硬度的包底和地板撞击。
玻璃碎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有谁大叫了一声。
他被谁扑倒在地上。
野美加代子的身体忽然一颤,她摔在地上。
胸前的布料,才缓慢的被血浸润。
她中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