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承谨将那把花伞撑过池浅的头顶,可伞下的池浅步子却越走越快,裴承谨没了耐心,一把拉住她。
惊觉她的手竟然这么凉,也是了,池浅自己也才刚醒,就迫不及待地来看萧宿言,也不是铁打的身子,又怎么受得住。
“你就那么担心萧宿言?”担心到连自己的身子也可以不顾及。
裴承谨觉得他嫉妒得要疯了,池浅为了萧宿言可以舍命相救,为了宋兰序也可以找沈清歌说好话,只有他,他什么也没有,池浅从没有为他做过任何事情。
她除了欺骗自己利用自己,什么也没为他做过,这不平极了,他紧紧握着池浅的手。
她的手越凉,他就越嫉妒,萧宿言又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要池浅顶着受伤的身子来看他。
池浅被他握的有些疼,“疼,裴承谨。”
听到池浅的声音,裴承谨倏地放开了她,他只是想要池浅待在自己身边,可就连这一点他都要绞尽脑汁地想理由要池浅留下来。
然而这一点却是萧宿言毫不费力就可以做到的,他不过是受个伤,池浅就可以为他那么担心。
那自己呢,裴承谨甚至不觉得池浅会担心自己的安危,就算哪日自己死了,池浅也估计只会笑笑说句:“哦,他死了啊。”
但就算池浅不爱自己又如何,他觉得只要她人待在他身边就好了,爱不爱的,他可以慢慢来。
这个想法有些偏执疯狂,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裴承谨也被自己吓到了。
可他从没有这么想要过一个东西,除了池浅。
池浅揉了揉那只被裴承谨握得有些红的手,反应过来才发现裴承谨的那把花伞大部分都撑在了自己头顶,她走在裴承谨前面,后面的他大半个身子其实都在雨里。
“世子殿下的苦肉计对我使的话,可没什么用。”
细雨打在裴承谨脸上,声音泛出些冷意,“萧宿言的苦肉计对你使倒是有用。”
池浅一怔,笑了笑道:“那不如世子殿下干脆将这苦肉计做得再苦些,或许就对我有用了。”
“?”
“殿下身体康健,这雨就算淋了一整夜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吧。”
池浅往裴承谨的方向走了走,靠近他,“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那不如让我看看你的真心。”
“若是明日一早雨停了,我来此处寻你,你依旧在这,我就相信你的真心。”
裴承谨低眸看向池浅,她的神色有些戏谑,裴承谨大概知道她这又是在开玩笑。
池浅半天不见裴承谨有任何地反应,又说,“我就说说,殿下做不做随意,若是不做那便快些回去,免得枝枝跪久了。”
池浅步子刚迈,手腕又被人擒住,下一刻,手里被塞进一把伞。
裴承谨:“我做。”
*
池浅撑着伞回到客栈时,谷枝还跪着,但跪姿算不上多端正,影都和影灼各站一边守着她。
谷枝听到声音,回头看去还以为是裴承谨回来了,一见是池浅,有些惊讶。
池浅收了伞,神色淡淡道:“起来吧,不用跪了。”
影都上前,看了看外面的雨幕,除了池浅不再有人了。
“殿下呢?”
这雨虽然不大,但很密,池浅手里的花伞尚在淌水。
她也看了看外面细细密密的春雨,刚刚和裴承谨说的那些话,她不过都是些玩笑话,没成想,他竟然当真了。
池浅忽然觉得有些意思了,她还真的有些好奇,裴承谨究竟能在这雨里站多久。
她不紧不慢把伞搁在门后,“这雨淅淅沥沥的,是不是能下一整晚?”
谷枝站了起来,拍了拍膝上的尘土,站得比跪得定些。
池浅扯唇一笑。
影灼出声回答池浅的问题:“看样子,确实要下一会儿了。”
谷枝有些迷糊了,她不懂池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懂裴承谨为什么会没回来,更不懂池浅为什么在乎这雨下得久不久。
“不用等了。”
池浅轻呼出一口气,“你们殿下啊,淋雨呢。”
说完池浅就转身回了房间,整个大堂就剩下了谷枝,影灼和影都。
良久,谷枝才问,“你们不去找殿下回来吗?”
影都和影灼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影灼又看了看池浅刚刚离开的方向。
见两人有些犹豫,谷枝又尴尬笑笑,想到了池浅的前半句话,“但是池浅刚刚好像说了不用等了哈。”
影都抱臂“嘶”了一声:“你们说,殿下明明是出去找人的,为何最后这人回来了,他自己却没回来?”
谷枝脱口而出:“还能为何,殿下淋雨呢呗。”
影都:“......”
影灼无语地叹了叹气:“他是问殿下为什么在淋雨。”
“......”
谷枝这才惊觉自己刚刚那话有多傻。
她的手装作思考的样子搭在下巴上来回摩擦,念叨着:“殿下好端端的淋什么雨呢......”
“啊!”忽然她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
影灼和影都凑上前。
“一定是殿下惹池浅生气了!”
影都听了她这个想法,一脸鄙夷,“你没事儿能不能别瞎猜?”
谷枝这个想法简直荒唐得不像话。
可谷枝却十分坚定,“你们别不相信我啊。”
“我谷枝虽然在别的地方不大聪明,但这种男女之事,我一闻就对味儿!”
相较于影都一脸鄙夷,影灼倒是半信半疑,“你确定吗?”
谷枝猛猛点头。
等她点完头却还是发现两个大男人没有一点动作。
不是,这结论她都给他们指出来了,为什么还不行动?
“你们怎么还不动?”
“?”两个人对谷枝的结论明显还是半信半疑。
谷枝以为他们是听了池浅说的那句“不用找了。”才不动,她不禁有些急了,裴承谨好歹是主子啊,发工钱的主子。
“诶不是,池浅说不用等了你们就真不去找殿下了,殿下养着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谷枝说的是“你们”,单指影灼和影都。
影都:“你怎么不去找?”
“这外面漆黑一片,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唯一会的就是药人,一个两个倒是还可以,那要是三五成群我也是解决不了的。”
这理由倒是被她找的冠冕堂皇。
影灼摇摇头,拿上自己的佩剑,“算了,我去一趟吧。”
说着,他就踏进了雨幕里。
影灼走后,谷枝看着影都叹了一口气,“要不殿下出门都喜欢带影灼呢,人家就比较有上进心啊。”
听到这话影都就不舒服了,明明每次被派去偷偷保护谷枝都是自己,怎么她还忘恩负义夸起影灼了。
“敢情这么多次你出去玩我给你当护卫白当了?”
“影灼有上进心,你叫他下次给你当护卫,我也歇歇。”
跟在裴承谨身边当个混日子的不比保护谷枝轻松多了嘛,影都还想换换呢。
谷枝自知理亏,她瘪瘪嘴,声音像蚊子似的,“给你们兄弟派活又不是我能左右的......”
她的声音很小,大概只有她自己听到了,因为她说完这话时,影都没有任何反应。
“那现在怎么办,影灼去找殿下了,我们去睡觉吗,还是......”继续在这里等着。
可刚刚池浅明明说了他们不用等了啊。
影都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双手抱臂,“等着呗,你不是说我们吃干饭吗,怎么,你不想等啊?”
这客栈裴承谨早就包下来了,整间客栈除了掌柜和几个店小二也没什么外人了,就算他们一直在客栈大堂里等着也影响不了什么人。
谷枝跪了那么久,其实有些困了,但被影都那么一说自己也不好意思回去睡觉,虽然她觉得就算自己不等着,裴承谨这会儿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但表面功夫她还是得做做。
她哈哈笑了,也在一旁坐下,“等啊,我怎么会不想等。”
两个人等了好一会儿,裴承谨和影灼都没有回来,等到后半夜谷枝实在撑不住,半睡半醒着趴在桌上时不时和影都说那么一两句话,想给自己醒醒神,可说着说着,谷枝就彻底没了声音。
影都无奈地看她一眼,他就知道谷枝肯定能睡着,想着要不给谷枝送回房间睡觉算了,但后面就想起她白眼狼似的说自己没有上进心,干脆只从自己房间拿了件厚实些的披风给谷枝披上。
谁让谷枝说自己来着,那就罚她睡个不那么踏实的觉吧。
*
晨光熹微时,外面的雨渐渐停了,但仍旧泛着些凉意。
屋檐的水滴时不时滴下一两滴,滴在地面的水塘,让后迅速荡开。
谷枝醒来时,除了影都她还看到了池浅。
池浅轻柔的嗓音传来,“醒了?”
看池浅的打扮似乎又是要出去的,谷枝瞬间醒了醒神,扯过自己身上的披风,这一觉她睡得不好,她现在感觉自己骨头要散了。
“你要出去吗?”谷枝其实还泛着困意。
池浅笑问道:“你们不是在这里等你们殿下吗?”
在谷枝还没醒的时候,影都就已经把大概得事情经过和池浅讲了。
这一晚上,池浅睡得也不大好,本来伤口就没好,昨天又那么急着去找萧宿言,伤口基本上都开始化脓了,所以她起得很早。
一出来看到影都和谷枝在大堂时她有些吃惊,后来影都告诉她裴承谨真的一夜没回来时,她又是一愣。
“为了让你早点回去睡觉,我看看能不能帮你把你们殿下找回来。”
她这么说,谷枝更觉得昨天自己的猜想是真的,她上前抓住池浅的手,“你和殿下又吵架了是不是?”
池浅皱起秀气的眉,不解地问:“我和他能吵什么架?”
谷枝低下头,难道池浅不是一直在和裴承谨吵架吗,自从池浅身份暴露之后。
她其实真的不想两个人吵架的,之前池浅还是世子妃的时候,谷枝每日和池浅斗斗嘴,这种生活说实话还是挺惬意的,不对,不只是惬意,还挺有趣的。
池浅看了看外面,朝阳已经穿破了云层,阳光开始洒在了满是水塘的地面。
既然雨停了,她也该去看看了,毕竟是自己让人站着的。
池浅带着影都和谷枝走到自己昨天和裴承谨分开的地方时,路上已经稀稀拉拉的有了行人,裴承谨站在原地,影灼就站在他身后,主仆二人,身上皆是湿的,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二人脚下是一片水迹。
路过的人还有些好奇的打量他们。
见到这一幕时,影都迅速跑上前,把臂弯里挂着的披风给裴承谨披上。
可裴承谨的视线丝毫不落在眼前的人,他只直直地看向离自己还有些距离的池浅。
池浅走近他,抬手贴近他的脸庞。
语气平静,“我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殿下怎么还当真了,不会真是淋了一夜的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