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安安已返回小院查看,那就等她的结果。”抵达林宅的李安宸平静地回答前来禀报的李轩。
另一边,李安意神色淡淡打量从屋内走出的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的沈渡。
黑风、黑水,两人的名字如此相似加上侍卫说当时看见两个人,她决定回来诈一诈,一段时间未见,他长高了,也成熟了许多,脸上的青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坚毅、成熟。
“你怎么来扬州了?”
沈渡压下欣喜,迷惑问:“你不知道?之前你告诉我……”停顿片刻后,他恍然大悟肯定说:“你和沈澹不一样!”
“什么?”李安意秀眉轻拢茫然道,她确定自己未告诉他引他来扬州之事,那么是原身说的,会与沈渡口中的报恩有关吗?
“去里面说。”沈渡内心雀跃地望着许久不见的人,她气色好多了,眉宇间的愁思消退。
黑水悄咪咪地溜走。
屋子里如黑水所说打扫得干干净净,他们相对而坐。
桌上空空如也。
“没有茶,希望姐姐勿要介意。”沈渡抱歉说。
【有点古怪,他】
明明是自己要求沈渡叫姐姐的,但是听见这声姐姐,李安意第一反应是古怪,怀疑他变了个人。
“怎么了,难道姐姐还是希望渡如以前一样叫你……”沈渡故意停顿,一抹晦暗之色在眼底露出,他拖长语调缓缓吐出二字,“嫂嫂!”
这声充满感情的嫂嫂慢悠悠从沈渡红唇间吐出,因刻意压低声音而显得有些磁性、低哑,成熟的男音在仅有两人的室内莫名的性.感。
李安意只觉得他自再次见面后有些许难以描述的怪,声音听起来怪瘆人的。正事要紧,她摇头甩出脑海中的想法,露出一个真诚地笑感激道:“谢谢你救了哥哥,沈渡。”
她的笑容令沈渡心跳快了几分,在桌子底下的手微微摩挲,用以缓解内心的欣喜,当初救李安宸仅是顺手而为之,如今看来是个能带来意外之喜的决定,他镇定自若地说:“不用谢,嫂嫂,举手之劳。”
“我和沈澹已和离,你叫我姐姐即可。”李安意不悦地纠正他。
“好的,姐姐。”
轻快的声音响起。
沈渡面带笑意喊出背地里练习许久的称呼。
感觉叫的有点甜,李安意摇头再次甩开不正经的想法。
“黑水是在崖底救出哥哥的吗?”
既然李安宸身上问不出什么,那就换个人问,从去年五月坠崖到今年三月,期间将近一年的时间里他待在哪里,为何三番五次派人寻找的扬州官府苦寻无果。
李安意并非一定要知道李安宸的遭遇,于她而言,管理布庄才是她的应该做的,但是肯定有人迫切的想知道关于亲哥哥失踪后的一切。
而李安宸就算中秋那天会告诉,也是隐瞒诸多。
“是在扬州郊外民居里的一间地下室。”
沈渡又没有立场隐瞒,李安意想了解自然会如实告知,“去年七月底,我派黑水来扬州调查一些事,今年三月他偶然发现威武伯的踪迹,顺手救出。”
三两句隐去黑水的艰辛与努力,关押李安宸的房屋周围可是同时有七八名武艺高强的黑衣人在场,即使是夜间也会有人轮流看管,必保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黑水仅带两人就成功救出李安宸,其中的惊险可想而知。
“有查出是谁吗?”
那些押禁李安宸的人定会折磨他至生不如死,不想让妹妹忧心的李安宸怎会告诉她。
杀尽黑衣人的黑水小心翼翼接出浑身是伤,处于昏迷状态的李安宸,花了大把银子精细调养一段时日后,他才苏醒。
也是因为李安宸伤势过重,黑水不得不留下照顾,倘若费劲救出的人最后却死了,功亏一篑。
如今生龙活虎的威武伯有黑水的七分功劳。
“钱家。”
沈渡抛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
又是他们,他们与李安宸有什么天大的仇和怨,竟在痛下杀手失败后,采取诸多手段。
整理好情绪,李安意抬头直视沈渡幽深的黑眸真情实意道:“谢谢你沈渡,你一时半会应该不会离开扬州,等会我遣人送些谢礼来小院。”
既然已经知道沈渡为救李安宸付出良多,先前的银子倒显得小气,趁人还未离开,赶紧拿些真东西出来。
沈渡压下眉梢的喜悦,飞速报出一串地名告诉她自己近日都住在此处,若有需要可以去那里找他。
他没撒谎这间小院的钥匙真交还给房东,小院因是李安宸养伤之处,已被人盯上。当然故意显身的沈渡就是抱有引起他人怀疑之心,毕竟总要有人蠢蠢欲动下手,才能找出幕后之人。
回忆扬州地图李安意发现沈渡所说之地离林宅很近,几个拐弯就能到,找他能少费些功夫。
无话可说的两人沉默一阵后分别。
李安意按照原计划乘马车前往双意布庄,绣娘、织娘已到位,布庄后院被塞得满满当当,几架织布机,大染缸,几排用竹竿搭起的架子。
林管事上前汇报,“娘子,大部分都准备好了。织娘正尝试您先前所说的方法。”
大雍朝时下最受女子们追捧的裙装是“间裙”式样,将布幅裁作上窄下宽的条状,再用异色布条拼合缝制,如绯碧裙、紫碧裙。
随着间裙发展,裙条变得极细,出现了七破间裙、十二破间裙。间裙破数越多,所用的长条越多。
盛京因永定帝提倡简朴之风,贵女的间裙破数较少,而扬州离盛京千里之远,女子的间裙破数便大胆起来,李安意琢磨的不是再增加破数,而是在拼缝的长条上下功夫。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织娘,询问织娘能否以织造方式制出带有晕染效果的彩色长条,减少间裙布条,用多色线织出。
织娘这段时间正努力尝试。
这种裙叫晕间裙,能使更多的色彩停留在一条裙面上。李安意前世略有耳闻,因此想试试。
阿念远远瞧见人立刻大步走向她,屈膝行礼道:“民妇阿念拜见李娘子。”
李安意伸手扶起满脸感激的阿念说:“不必如此。”
“应该的!娘子救了我儿的命,还愿赊银子,是天大的好人。”阿念捏了捏衣角声音充满了激动,“您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
热情的阿念拉着救命恩人说了许多,最后拿出一些自己亲手绣的东西送给她。
盛情难却,李安意接过后离开。
一旁的新绣娘用手戳了戳阿念好奇询问,“念娘子认识东家?”
“她是阿念的救命恩人。”
绣娘看向阿念的目光充满羡慕,“念娘子搭上了贵人,咱们东家可是威武侯府上的小姐……”
“威武侯!”
一道尖锐的女声响其,阿念瞪大眼睛高声说出,她近日一直在照顾卧床的亲儿子,故对城内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在场的人俱转头用诧异的眼光看着突然起身的阿念。
绣娘见此忙不迭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角低语,“你要死了!闲聊还大声说。”
阿念顺着力道坐下目光怔然呆呆地问:“可是十七年前来过扬州的威武侯。”
“除了这个,还有哪个能叫此称号。”
阿念继续呆呆地重复,“威武侯。”
旁人皆以为她只有一子,其实在十七年前她曾病死过一个儿子,是几个月大的婴儿。
那厢黑水笑嘻嘻地接过李安意送来的谢礼,嘴上却说:“这多不好意思,举手之劳,见义勇为。”
瞧人还站着,他了然回答,“主子出去了,等他回来我转告他,您找他。”
子夜,回到住处的沈渡慢条斯理打开李安意的谢礼。
金子,银子,以及一些扬州特色小吃。
沈渡拿起几块吃尝,味道还行。
这次远行他本可不必前来,已经明了的事,为何要再次费力调查?
外曾祖父看出自己迷茫的心,却错误理解自己迷茫的原因,他说去看看吧,去看看你的母亲,去看看你的出生地。
一天他突然收到一封来自扬州的信,来信人是李安意。信上说她到扬州了,沿途风景很美,她很好,最后留了一句话,沈渡,我们是朋友。
五月十二日,沈渡收到李安意离开的消息后,立刻放下手中之事,前去道别,一路上他想了很多话,然而真正到了却不知该说什么合适,又或者说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说话。
因此犹豫的他只能望着李安意远离的马车默默道别。
见到她的信沈渡最初是极为愉悦,因为自己找到了身份,他和她是朋友,后来又踌躇是否该回信,如果回信又该说些什么。
苦恼的他迟迟无法下笔,而李安意再也没有送过信来,之后偶然得知,李安意也给文华郡主写过类似的信,信末尾留言一模一样,只是名字变了。
沈渡生气了,为什么要写一模一样的信!
我很想你!
是的,他承认自己想李安意,因为他在思念朋友,一种正常行为。
那封信仿佛拥有魔法,每夜沈渡都会想李安意,想她在干什么?
想那月下默声哭泣的女子,可有平安、顺意。
他开始时时关注扬州发生的事,知道她见到李安宸,知道她开店了。
沈渡的变化引起周建鸿的担忧,误认为他在思念生母,遂劝沈渡去扬州看看,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早了结心愿。
找到去扬州理由的沈渡顺理成章接受了外曾祖父的说法,他告诉自己,他是去祭拜母亲,顺便看看朋友是否过得好。
就这样,沈渡来扬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