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圣殿山,”他大声说,“我再叫尤比送你十头骆驼!”
没过一会,沙漠上竟下起滂沱大雨。这的土地本就全是细碎的沙石,现在全泥泞地积成沼泽似的泥潭,泥水一直淹到马腿肚子。军队行进时不遮雨,亚科夫的头巾、罩袍和披风全湿透了,叫身上的锁子甲都全像冰一样寒冷。他抬起头,只叫自己与队伍跟着前方雾蒙蒙的大十字架行军——他想起在特兰西瓦尼亚的森林中时,莫名觉得相似。他的脚趾头也和那时一样正被冰冷地浸湿,难受地在鞋子里粘黏着。
他们的大团长正和外约旦的领主一起策马行走。队伍拼命地赶路,终于在天黑前到达拉姆雷南边的山谷里——旁边就是尤比指给亚科夫瞧的,萨拉丁的营帐所在的地方。两千余人在一条隐蔽的小路中藏下了。患麻风病的年轻国王携着身边所有的领主,钻进营帐里急切地商讨战术。
“你喜欢海边的城吗?”那天晚上亚科夫甜蜜又垂涎地与尤比说,“当初你很喜欢金角湾的景色。”
“海上的景色要白天才好看。”可吸血鬼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我又看不得白天的景色了。”
第二天清晨,天气依旧十分阴沉。可那镶金的巨大十字架依旧映着细微光芒,将太阳似的辉煌向军队中挥洒。所有人都悄悄爬到山坡上——那已能瞧见山下萨拉丁的部队了,□□们正被突如其来的大雨困在泥地里,睡眼惺忪,个个一副疲乏又厌倦的模样。
国王跪在装有真十字架的盒子前,向军队做最后的动员。
“我将和你们一同出征。”他的话一出,众人皆震惊又敬佩。“基督的战士们,我们已无退路。上帝赐予我们这仅有的机会,如若失败,世间便再无耶路撒冷,再无主的圣城。
“如若你们做了逃兵,便是对主的背弃,惭愧的罪行将伴随你余生,你将坠入悔恨的地狱;可你们若战死在异教徒刀下,灵魂便升上天堂,基督会宽恕你们曾犯下的一切罪行,只因你们曾是为保卫圣城付出生命的勇士!
“骑士们,铭记你们的誓言!战士们,保卫你们的信仰!
“真十字架的光辉照耀着我们。上帝所愿!”
亚科夫的马打在头阵。他嘶吼着与一群圣殿骑士一同冲下山坡去。湿润阴冷的风顺着锁子甲灌进他耳朵里,连身边震耳欲聋的呼嚎也掩盖了,仿佛他什么也听不见了。铁骑冲进撒拉逊人的营帐中,那的许多人长相与塞勒曼相似——萨拉丁的身边全是最精锐的马穆鲁克,亚科夫一瞧见他们慌张紧张的模样就心生欢喜。这太泥泞了,他的剑割出的血落在地里,一丝颜色也看不出来。
尤比会治疗他的一切伤口,可没法治疗他的坐骑。这所有的人全是背水一战,没人愿做逃兵。厮杀了没一会,亚科夫带来的三匹快马全倒在泥地里,要么断了腿要么割了喉。骑士从马背上摔下来,又在淹到膝盖的泥水里重新爬起。他依旧有数不清的力气可用,蓬勃的野心支撑着他继续砍倒面前一个接一个数不清的敌人——亚科夫不知这其他的人是如何想的。无论为了保卫家园、信仰、亲人,他想,追求力量的野心显然不比这些听上去冠冕堂皇的理由更脆弱——倒不如说,野心该是这所有理由中最残暴而有力的!野心像催发战争的春药,像激发潜能的钥匙。他不比这的任何一人更善良,可也不比这的任何一人更脆弱!
“这是萨拉丁的侄子!”亚科夫听见混乱的战场上传来狂躁的笑声。他望过去,瞧见一个年轻撒拉逊司令官的头颅正在外约旦领主的手里提着。
他随所有身上缝十字的战士们一同愤怒地欢呼。这将是一场胜仗!亚科夫癫狂地四处张望,那窝囊的苏丹,传说中将统一□□的统帅在哪?将他擒住杀死,便能扭转乾坤,将一切危险扼杀了!
骑士又将长剑捅进一个士兵的脖子,拽开尸体。这时,一队高大的骆驼从战场上横奔而过,踹倒了他。亚科夫按着铁帽子重新从泥里翻滚起身,吐出灌进嘴里的脏水。一个瘦削的、头戴复杂雕花头盔的将领蒙面从他面前一晃而过。亚科夫瞥见骆驼鞍边垂着的军旗——上面写满了阿拉伯语,他看不懂。可它红黄相间,旗杆的头被铸成新月的形状——亚科夫知道,这新月象征新生与希望,是□□的标志。
“萨拉丁!”他大喊道,“萨拉丁在这!”
所有骑士都在泥潭中挣扎着双腿奔过去,可人腿跑不过骆驼,他们又找着剩下的马骑上去拼命地追。亚科夫不跟随他们,心想着该赶快去拉姆雷、卢德、还是阿萨,杀掉剩下的□□残军,为尤比抢下一城才好。他也瞪着浑浊的眼珠,在模糊的视野中几近摸索地寻自己的侍从、民兵与坐骑。
雨水越积越深。一个圆润的东西正上下飘荡着,在水面上追着波纹翻滚着撞到亚科夫腿边。
他转身抓起那东西提到面前——那是桑乔被砍下的头颅,已冰冷了。
仿佛一场疯狂的梦忽然醒过来似的,亚科夫环视四周。他这才发现,天色昏暗,战斗已从黎明持续至黄昏。周围尚站立着的、身上缝十字的战士,只剩下一半也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