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傍晚演变成冰雹。李艾莉抱着湿透的设计稿冲进地下车库，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驼色长裙上晕开深色痕迹。黑色迈巴赫无声滑到她面前，车窗降下半寸，露出李苏赫棱角分明的侧脸：“上车。“

她没理他，径直往前走。

“上车。”他抓住女人瘦弱的手，把她抱进后座。

后座弥漫着雪松与广藿香交织的气息。李苏赫扯开领带时金属扣划过真皮座椅，发出蛇类蜕皮般的窸窣声。他捏住她下巴的力度像在把玩一件瓷器：“淋成这样，是想让我心疼？“

体温计在床头柜摔成水晶碎片时，李艾莉终于看清他眼底跳动的暗火。李苏赫将退烧药碾碎在咖啡杯里，琥珀色液体沿着她锁骨流进衣领。窗外惊雷劈开雨幕，她听见自己灵魂碎裂的声音。

“李艾莉。“他的拇指抹过她湿润的眼角，西装外套还带着会议室檀香，“明天我要看到秋季新品企划书。“

晨雾未散时，办公室起彼伏的嗤笑像沾了毒液的银针。李艾莉看着空空如也的电脑回收站，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状血痕。设计稿被删谁删了。

茶水间飘来零碎字句：“听说李总和刘娜下个月又要去国外出差......“

“这次是哪个国家？……”

李艾莉攥着空掉的咖啡杯站在门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碎纸机吞吐着雪片般的纸屑，那些被绞碎的A3图纸上还能看见她手绘的玫瑰暗纹——正是今天要交付给客户的新品包装设计底稿。

“哎呀，这不是我们的天才设计师吗？“碎纸机前的女人转过身，红指甲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李主管，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李艾莉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三天三夜熬出来的设计图，此刻正化作细碎的雪沫从机器出口簌簌坠落。她向前跨了一步，高跟鞋踩在满地纸屑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陈晓慧，你知不知道这些图纸......“

“我什么都不知道。“对方截断她的话，染着玫瑰金的卷发随着摇头的动作晃动，“上级让我们清理过期文件，谁知道你那些宝贝图纸怎么混进来的？“

茶水间的玻璃门又被推开，另外两个女同事端着马克杯走进来。她们的目光在碎纸机和李艾莉苍白的脸上逡巡，忽然同时笑出声。

“有些人就是爱把东西乱放。“

“就是。“

“你们在做什么？“

玻璃门猛地被推开，设计部经理踩着十厘米的Jimmy Choo走进来。李艾莉刚要开口，就看见陈晓慧快步迎上去，胸前的工牌在动作间翻了个面。

“经理，法务部主——管！李艾莉非说我们弄丢了她的设计稿。“红指甲轻轻搭上经理的胳膊，“可您知道的，我们部门最讲究流程规范......“

“够了！“经理甩开她的手，镜片后的眼睛像淬了冰，“李艾莉，客户还有两个小时就到。如果你交不出方案——“

“方案在这里。“

低沉的男声裹着雪松香破开凝滞的空气。李艾莉看着那道颀长的身影跨进茶水间，黑色西装包裹着充满压迫感的肩线，铂金袖扣在日光灯下折射出冷光。李苏赫将文件夹拍在料理台上，金属打火机叩击大理石的脆响让所有人屏住呼吸。

“监控显示九点零七分，陈晓慧从李艾莉工位取走蓝色文件夹。“他翻开文件夹，露出内页的烫金玫瑰暗纹，“需要我调取碎纸机里的纸屑做复原比对吗？“

林晓慧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料理台上的糖罐。李苏赫抬手按住即将坠落的玻璃罐，修长手指在棕色糖粒间停顿半秒。

陈晓慧的脸色变得煞白：“李总，这件事......“

“涉及这件事的所有人员停职审查。“李苏赫将纸屑丢进垃圾桶，转身时西装下摆扫过李艾莉的手背，“你，跟我去会议室。“

电梯镜面映出李艾莉泛红的眼尾。她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听见身侧传来打火机开合的咔嗒声。李苏赫身上有很淡的古龙水味道，混着气息，让她想起暴雨前的松树林。

“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攥紧文件夹：“什么？“

金属声响突然逼近。李苏赫将她困在电梯角落，拇指按上她湿润的眼角：“被欺负成这样，还装没事？“

檀木香突然浓烈起来。李艾莉看着近在咫尺的喉结，想起上周庆功宴后他送她回家，也是用这样的姿势挡住车门。

“叮——“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李艾莉慌忙后退。李苏赫的手突然扣住她的手腕。

会议室玻璃门映出刘娜窈窕的身影。那位传闻中的海归美女正在补口红，看到李苏赫时眼睛倏然亮起。李艾莉低头整理文件啡。

刘娜将文件递给李苏赫时，她涂着裸色甲油的手指轻轻擦过李苏赫的手背。

李艾莉突然觉得会议室空调开得太足，后颈的冷汗正在往脊椎里渗。

“李总对这份财务报表有什么特别要求吗？“刘娜将长发撩到肩后，露出雪白的脖颈，“比如......私人订制？“

李苏赫正在签字的钢笔顿住。他抬眼看向李艾莉，目光扫过她攥得发白的指节，忽然勾起唇角：“确实有份私人财务预算需要定制。“

他从内袋取出个丝绒盒子。李艾莉看着盒子里那枚破碎的玫瑰胸针。

“帮我预算修好这枚宝石胸针要多少……。“李苏赫将盒子推到她面前，“用李艾莉最喜欢的鎏金工艺。“

“这是那天你和李艾莉打架时弄坏的。”

刘娜的笑容僵在脸上。

李艾莉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会议桌下，李苏赫的皮鞋尖轻轻抵住她的高跟鞋，檀木香混着未散的咖啡苦味，在中央空调的风里酿成危险的甜酒。

八十八楼玻璃幕墙外的银河倾泻而下，李艾莉的细高跟陷进波斯地毯的瞬间就后悔了。

今夜的顶层观景台，比她想象得更像野兽的巢穴，水晶吊灯在风中摇晃，大片德系皇族玫瑰正在夜风里簌簌发抖。

"谁允许你闯进来的？"

“不是你要董秘通知我看设计稿？”她顿了顿，说：“不过，这段时间真的谢谢你，为我解围。”

亚麻沙发里支着长腿的男人抬起眼，黑色衬衫领口敞着两粒纽扣。李艾莉攥紧裙摆，看见着指间转动的打火机泛着冷光，是拍卖会上见过的古董银器。

"对了，刚刚保安说今天要录电梯虹膜验证……"她往后退了半步，后腰撞上冰凉的大理石台面，"我现在就去——"

话音卡在喉咙里。男人已经欺身上前，带着雪松与血腥气的气息笼罩下来，她这才看清他狭长眼睛，满眼都是自己。

"八十八层总裁专属电梯需要虹膜验证。"拇指重重碾过她颤抖的唇珠，他低笑时露出森白犬齿，"这种拙劣的借口，是觉得我该配合你玩欲擒故纵？"

落地窗外霓虹闪烁，照亮他腕间缠绕的佛珠。李艾莉突然想起茶水间听过的传闻，关于李氏集团又在催婚的事……。

"李总，您的威士忌。"

管家端着托盘出现在雕花拱门时，李艾莉正被按在酒柜上。冰球撞在水晶杯壁的脆响惊醒了她。

"知道上一个在我面前耍心机的女人什么下场吗？"管家出去后，他俯身，佛珠硌着她锁骨生疼，"我会更……"

夜风透过观景台吹进来，他昂贵西装布料擦过雪纺衬衫，发出令人战栗的窸窣声。

"眼睛闭上。"他的命令裹着威士忌的灼热气息，"谁教你用这种眼神看男人？"

“旋转餐厅刘娜存的酒怎么回事？”

“旋转餐厅谁都可以存酒，她说留给谁喝，我能控制？”

“那么你到底有没有和她……？”

“不可问，不能问！”

观景台的石栏正在吸收恒星残光，皇族玫瑰的丝绒花瓣以每世纪三厘米的速度向银河旋臂舒展。

李艾莉的耳后沾着第十二颗流星灰烬，月光在她锁骨凹槽蓄成发亮的汞合金。

李苏赫指腹划过天文望远镜的青铜基座，金属纹路里嵌着十七世纪观测者的指纹。

身后是成片暗红色玫瑰。夜航机掠过时，他嗅到她发间旋覆花粉爆裂的气息。

"北斗杓柄积了三百年的雪。"李艾莉说这话时，裙摆正吞噬从玫瑰荆棘偷渡的磷火。

皇族玫瑰的香气穿破了月光。他的虎牙撞碎她耳垂凝结的露，暗能量在两人唇间形成双星系统的积流。那些悬浮的玫瑰花瓣在夜风中摇摆。

李艾莉手里的柠檬茶忽然凝出水珠，冰凉的水迹沿着塑料杯身滑下来，正巧落在她晃荡的小腿边。

"你头发沾了夜露。"他说这话时，她坐着的秋千架正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李艾莉刚要抬手，他的食指已经轻轻拂过她耳后，指节蹭到银耳钉的瞬间，两人都听风吹落玫瑰花瓣掉落的声音。

晚风卷着爆米花的甜香经过，李艾莉忽然发现他睫毛在月色里是透明的蓝色，像小时候收集的糖纸折成的星星。她的手指无意识揪住了裙摆上的玫瑰刺绣。

当夜航的飞机飞过时，他低头带起的风先触到了她鼻尖。这个吻轻得像蝴蝶停在沾露的玫瑰上，她尝到柠檬茶残留的薄荷味，混合着李苏赫衬衫被月光照暖的气息。他的手掌虚虚护在她后背，指尖悬在空气里发颤，始终没有碰到她散开的发带。

李艾莉数到李苏赫睫毛第五次颤动，他退开的距离刚好能让晚风穿过两人之间。那只银耳钉微微发烫，映着最后一缕暮光，像坠在耳垂的小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