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灯还想再好好观察一下黎寐。

方才闪过的那段记忆虽然短暂，却十分深刻。

它好像揭示了许多尖锐的矛盾。是美丽但惨烈、悲哀的一生。

风灯想从黎寐脸上寻找一些关于那一生的印记。

比如，神态，表情。里面是不是也有悲哀或激烈冲突着的彼此矛盾的情感。

或者，疤痕。

黎寐似乎也想问风灯一些事。

然而性情活泼的橘盖正缠着黎寐问这问那，黎寐的母亲则似乎打定主意要好好盘问一番风灯。

“你是哪儿人？”她首先问。

“锅炉地生人。”风灯回答，“我的名字叫风灯。我的母亲名叫莲聆。”

“你们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母亲是看管大桥和打扫神殿的人。”风灯回答，“我刚十五岁，还没一份固定的工作。”

“锅炉地生人倒是都挺可靠的。”

这衣着华贵的女子凝望着风灯，轻轻笑了一声，

“虽然那个地方有点……有点……可能是有点懒散吧。但我挺喜欢那里的民风。淳朴。不好意思，多问了几句。你以前来过商庚城吗？”

风灯想，在自己漫长的许多次人生里，已经见过了太多的人和事。

所以，她完全知道这位女士心里在想什么，大致也明白她需要的是哪种回应。

（2）

风灯回答，“我常来商庚城，经常到这里找些零工，免得太虚度光阴。我们出生在很好的历史时期，我们不用忍饥挨饿，不用饱经战乱，只要稍事劳作，就可以衣食无忧。但我还是不想将时日虚度，所以会找不同的工作来做。”

黎寐的母亲望着她，点了点头。

“你们先一起玩会儿吧，吃点东西什么的。”她说，“师傅守着你们。我有点急事，待会儿回来。”

她又朝那白袍的女性长辈点点头，离开了客席，且一路向饭店门外走去，消失在大街上的人群中。

师傅却并不看她们，只是垂着头，端坐着，合着眼。

“我妈总是这样，”黎寐小心翼翼地瞧了风灯一眼，又移开视线，“不好意思。”

“她肯定很关心你。”风灯安慰道。

“是，我从小身体不算太好，所以她总唠叨我，盯着我。”黎寐的耳朵尖从一丛稍显毛刺的黑发下钻出来，稍微发红，“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完全不用再那么小心翼翼的。”

真的有趣，风灯想，你现在的母亲也很小心地看管你、抚养你，你前世的母亲是不是一时疏忽了，所以才没能看好你，让你一个人跑到水边去？